“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声响,已经躺在床上的女孩儿一下子睁开眼眸,掀开被子跳下了床。
“奶娘?”不大确定又有些患得患失的声音传来,凌仪蓉惨白着一张脸,赤着脚站在地上,看向进来的人。
“姑娘怎么还不睡?”薛奶娘明显愣了一下,根本没想到原本该睡着的女孩儿,此刻只穿着件里衣站在地上,脸上满满的都是担忧的神色。
“夜来风大,虽已到了春天,但是赤着脚还是容易生病的,姑娘要爱惜自己的身子。”薛奶娘将手里的灯笼放回了桌上,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床边,侍奉她进了被窝。
冰冷的身子接触到锦被里的余温,凌仪蓉不由得打了个颤。细瘦的五根手指却紧紧地抓住薛奶娘的手,一刻都不肯放松,眼睛也始终盯着她。似乎怕一闭上眼睛,眼前慈爱的老者就会消失一般。
“姑娘莫怕,奶娘会一直陪着您的!”薛奶娘抬手摩挲着她柔嫩的面颊,带着薄茧的手掌划过她幼嫩的皮肤,有些刺刺的感觉。
凌仪蓉咬着下唇,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奶娘,你告诉我,那位夫人——”她的声音猛地顿住了,瞪大了水亮的眼眸,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犹豫,过了片刻才继续道:“我娘,她究竟是谁?”
稚嫩的童音传来,薛奶娘有些惊诧地看着她,凌仪蓉的脸上除了些许的不安,还带着几分倔强和执着。她要这个答案,现在就要!
薛奶娘看着她的脸,过了半晌似是妥协一般地叹了口气,眼神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说来话长,凌家先祖随太宗打天下,从这滁州的小地方进了京城。现如今的凌王妃原是冯王府的嫡女,冯家原本就家学渊源,出自京都名门,因此对于姑娘家的训导十分严苛。王妃把冯王府对庶女的训导规矩,带到了凌王府,才有了如此残酷的争夺。”
薛奶娘的声音压得很低,她的眉头一直轻轻皱着,仿佛只是为了自己的回忆,根本不顾及眼前的听者能否听得懂。
“王爷有许多侍妾,奴婢和你娘都曾是王妃身边伺候的丫头,只是后来为了对抗某位夫人的专宠,被王妃丢到了王爷的床上。”奶娘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下意识地低头看着凌仪蓉,躺在床上的人仍然瞪大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似乎在等着她的下文。
“姑娘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奶娘以后慢慢说给你听。”薛奶娘的眼神有些恍惚,那双粗糙的大手覆上了她的眼眸。
凌仪蓉被迫性地闭上了眼眸,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薛奶娘那颤抖的声音给震住了。细微的喘息声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凌仪蓉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眼睛上面的温度悄悄离开,凌仪蓉察觉到薛奶娘转过身去,她便再次慢慢地睁开眼眸。薛奶娘正抬起手背,胡乱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他乡遇故知,深夜,果然是人容易动情的时候。
终于从滁州的祖宅启程了,或许是于嬷嬷的安排,也或许是其他几位姑娘的有意为之。原本两人一辆马车,凌仪蓉恰好落单。其他四位姑娘自昨日就没再跟她说过一句话,兴许是受得刺激太大,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马车一路摇晃,还未到落脚点,前面的马车就已经停了下来。
“十、十五两位姑娘,有什么事儿么?”一个小丫头询问的声音传来。
只是还不待有人回答,马车的帘子就一下子被人掀了起来。十五那瘦弱的身影跳了下来,一个站不稳,踉跄地跪倒在地。左右两个丫头反应过来,想要去搀扶她。
“哇——”的一声,车外就传来了十五难耐的呕吐声。
一直持续了片刻,十五才吐完胃里的东西,方才那股子翻江倒海的感觉已经好些了。她苍白着脸色,勉强扶住车壁慢慢站起身,摇晃了两下。一旁的丫头连忙走上前来,有掏出锦帕替她擦拭嘴角的,也有拿出水壶倒水出来替她洗手和脸的。
这样的动静把于嬷嬷也惊动了,她从最前面的车上走下来,瞧了一眼摇摇欲坠的十五,再看了看地上未清理的污秽,眉头轻轻挑起。
“十五姑娘,进京的日子可耽误不得,你这是晕车的症状。”于嬷嬷走近了几步,仔细打量着十五,瞧见她嘴唇都泛着白色,言语中却丝毫没有怜悯。
坐在后面马车上的凌仪蓉不由得皱了眉,刚想掀开轿帘一探究竟,就被一旁的薛奶娘握住了手。
“十四姑娘,十五姑娘晕车一路上不知要吐多少回,但是车速不能减。你看能不能你和她换一换,让她单独坐辆车,不会熏到其他人?”于嬷嬷询问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够临近几辆车上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勉强站稳的十五,面色更加苍白。似乎觉得这样十分丢人,她死死地低着头。
马车内,薛奶娘冲着凌仪蓉摇了摇头,脸上全是不赞同的神色。
“唰——”的一声,轿帘用力划过空气的声音响起,凌仪蓉那张清丽的脸已经露了出来。她端坐在车座上,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