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里,每一顿饭都是十分折腾人的。早饭要是想喝粥,米得提前下水浸泡个两刻钟,再入锅至少熬煮上两刻钟才好入口。要是想吃馒头,和面发面再揉好团子上锅蒸,也至少要一个时辰才做得好。要是还想吃包子,那非得不可再早起一个时辰起来剁馅。
所以,对于工薪大众来讲,鸡一叫,男人们就该纷纷起床了,而女人们也并不能再赖床太久,最多再睡一个时辰就也该起了。[注1]
不过,昨天燕尔成亲杀了猪,大家吃得很高兴,越吃越高兴,大约是吃得太高兴了,不小心就把各家养的公鸡也都一起烧了吃了。
所以,这天没有公鸡叫早,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点儿。
燕尔犹豫一下,又把窗子推开一个缝儿,看了看。
天上的星已经黯淡了,似乎天色正在慢慢变亮,对面公用的大灶房里也升出了些炊烟,显然是已经有人在做饭了。
灶房虽然公用,但是各家的劈柴和食材却是各自分开的,要各自准备,很少互相串伙。在过去的日子里,都是她父亲秦氏准备饭食,后来秦氏身体渐渐不太好,便都改作燕尔早起下厨。
女人下厨多少有些不太好听,若是没办法还好,现在,燕尔娶了亲,这种家务活便应该都交给乔思来做。
可是乔思还在睡。
他侧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妻主已经起床,甚至还点燃了一盏油灯,整个人都窝在新晒过的床褥间,在昏暗的屋子里看上去显得有些瘦弱和苍白。
燕尔抿了抿唇,仔细体验了自己浑身神清气爽的感觉,猜测初夜的不适和疲惫会不会在这个世界也全由男人一并承担了。
然后,她就不太好意思把乔思叫醒了。
为此她还给自己和乔思找了些更好的借口——万一乔思不会做饭呢?万一乔思会做饭却用不习惯这里的灶房呢?万一乔思用得了土灶可做出来的东西口味和她跟秦氏不合呢?
找到这些更好的理由之后,燕尔毫无心理负担地,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屋子,自己做早饭去也!
等她一面应和着邻居们的嘀嘀咕咕,一面搞定了饭食之后,天色也早已亮起来。
乔思终于醒了。
一开始他并没有睁眼。而是躺在那里,闭着眼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以前偷听到的,乔家正君以前教训他其他兄弟时说过的,该怎样逢迎侍奉妻主的话:
早上醒来后要轻,要先想想时间是不是真的该起了,到了该起的时间要温柔地唤醒妻主,然后为对方穿衣,服侍对方梳洗妥当之后,再穿着自己的衣服,打理自己的脸面。
确信自己并没有遗漏之后,乔思才睁开眼。
一睁眼就看到了已经空出的另外半张床铺,乔思的心也一下子跟着开始有点发虚。
他呆呆地拥着被子坐起身,看着那空着的半张床。
乔思并没有意识到,燕尔其实一共也就租了只有和他结婚的这么一间以及隔壁秦氏睡着的这么两间房。杂院里,每间屋子都各有各的宿主,燕尔若不睡在他这里,就没别处可去了。
他也不能确定,燕尔究竟是什么时候从他身边离开的。
因此,乔思的第一反应是,难道昨天晚上已经扔了自己的自尊,那么努力地,像是一个小|倌一样卑|贱主动地伺候燕尔,却依旧没有把自己的新婚妻主留下吗?
紧接着,乔思又想到,他昨晚仗着吹灯后谁也看不见谁,自己的丑态总不会被燕尔看见,而硬厚着脸皮百般求欢,可燕尔居然也只是要了一次就再没继续碰他。
在那唯一一次的过程之中,燕尔依旧是很有分寸的,甚至显得有些过分冷静了,更多时候都像是在观察他在做什么,甚至保持着他更主动的情况一直到最后。这完全不像他忍着羞涩,是从旁人口里听说过的,女人对一个男人起了欲念之后,尤其是第一次时很容易失去节制要得过分的样子……
难道……他做的还是不够吗?以至于燕尔对他就冷淡到了这种地步?
乔思胡乱猜测了一阵,终究不得要领。最后,他也只能强自打起精神,重又穿上前一晚被自己脱在地上的嫁衣,掸了掸上面的浮土,努力整理整齐。
随后,正当他环顾屋子找不到梳子,犹豫该怎么整理自己的头发时,门被推开了。
秦氏沉着一张脸,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