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见他往水缸那边走,一边答应着,一边取了葫芦瓢,热水冷水冲好,让公子洗去手上的血水。
肃王从后头抱着人,嘿嘿笑道:“卿卿真贤惠。”
董大夫和寒枝的手同时一抖,一个恨恨用手肘捅了捅身后人,一个盯着脚尖耳朵通红。
平安巷里没有王爷可以穿的换洗衣裳,肃王便只擦了擦脸,清理了一下头发,然后缠着要董宁宁帮他刮胡子。
董大夫的“刀法”自然没得说,但是他见到王爷嬉皮笑脸的样子就翻白眼,最后,那点胡子还是小泰给王爷刮了。
等肃王殿下收拾干净,寒枝已经把卧室里的炭盆烧得热热的,茶水点心也一一备好,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的情人才有了独处时间。
董大夫被王爷拉着坐到榻上,肃王见他顺从,便得寸进尺,又进一步要拉他躺下来靠在自己怀里。董大夫挣扎了两下,瞪着眼道:“腻腻歪歪的,你烦不烦?!”
肃王殿下才不介意自己被嫌弃了,反而没脸没皮地笑道:“只要能和卿卿一起,就是这辈子都不下塌了我也愿意。”说着又把董宁宁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卿卿的手怎么这么凉?!以后别弄那些肠子了,腌不腌臜的不去说,把卿卿冻坏了可怎生是好。你要甚么只管吩咐下去,让下人们去弄,何必自己辛劳。”
董大夫想抽出手而不得,又不肯示弱,冷哼:“我会冷会冻,下人们就不会冷不会冻了?谁不是爹生娘养的,你也忍心。”
肃王微微敛去笑,哀叹道:“我也知道下人们不容易,只是一想到卿卿辛苦我就难受。既然卿卿不忍心下人们受苦,那就让他们在温水里拣那些肠子。府里的下人来来去去多得是,可我只有卿卿一个,卿卿看在我的份上,就先别弄那些了,好不好?卿卿?卿卿?”
董大夫涨红了脸,直觉这辈子的鸡皮疙瘩都赠送给肃王了,再顾不得控制音量,一边扭着要挣脱,一边骂道:“谁是你卿卿?!闭嘴!不许说!还有!手放开!”
王爷见他这个反应,暗暗窃喜。
他初时没放□段时,还以为董宁宁是个冷血冷心肠之人,怎么讨好都无用,待相处久了,亲近了,便发现他家卿卿是个外厉内荏的,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一般人见他嘴上不饶人,多半不会热脸去贴冷屁股,是以看着就像董宁宁拒人于千里之外,然而……
肃王殿下是一般人吗?
几经验证之后,王爷欣喜发现,卿卿对自己还是有意的,只是他不肯承认。最好的证据就是:卿卿嘴上总是凶巴巴动不动骂人,可是只要自己死乞白赖地凑上去,似块牛皮糖般粘着不放手,到最后总是能如他所愿。
这一次也不例外。
董大夫骂也骂了,瞪也瞪了,连脚都用上了,却还是莫名其妙被肃王搬上了塌,大半个人趴在他身上,任由这厮胡乱吃豆腐。
为什么……为什么……
董宁宁想到自己以前的毒舌,暗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王爷得逞之后,不停地在卿卿背上抓抓摸摸,再时不时偷偷亲亲脸颊,好不得意。
待气氛好转了,他又方才的话题问,为何要弄那么多的肠子来?
董大夫闹了闹也累得很,在肃王胸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也不管他听得懂听不懂,自顾自地讲起“羊肠线”的作用和制作原材料。
肃王殿下不是蠢人,他虽没有接受过医学教育,但董宁宁讲得浅显通俗,他一听就明白了,神色中甚至比讲述者还要激动些。
“竟然可以将人体剖开,再缝起来?那于被剖开的人来说,性命无碍么?”
董大夫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挺得过的,如果是身体虚弱,或者有其他一些病症的,就不能剖。而且,就算是身强体健的人,缝好以后也要将养很长时间,还要防止消炎和其他并发症……”
肃王打断了董宁宁近似自言自语的诉说,紧紧握着他的肩膀道:“照卿卿的话说,女子生产的时候可以剖开再缝上,那用在其他部位,其他病症行不行?”
“可以啊。”
肃王的双眼中突然迸发出一股莫名的激情:“那……那若是刀剑箭伤,伤了脏腑,能不能也用那个什么线缝起来?”
董宁宁似乎有些明白他所图:“也可以。”
王爷喜上眉梢:“那如此一来……如此一来……”
董大夫客观地告诉他:“也不是百分之一百能成功,有时候伤重的或许养好了,伤轻的反而一命呜呼,都是说不准的。”
“便是如此,也肯定比只在伤口上敷药等愈合来得好!”肃王显得十分兴奋,眉毛都快飞扬起来,“卿卿,若是你那个线能做出来,以后用在战场上,或许能救了许多将士性命!”
董宁宁怔怔出神,他研究羊肠线的初衷只是为了用在产科方面,到底身份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肃王哪怕是个闲散王爷,一旦有新突破新发现,第一个也是先想到国家民生上去。
这样一对比,倒是自己显得小家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