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宁宁听在耳中,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想。
恐怕是月份到了,肚子一疼就当要生了,然后躺在床上白使劲。他在医院里时可没少接待这样的产妇,日子一临近预产期,肚子一疼就往医院跑,要床位要生孩子,检查下来让她回家去还不相信。董宁宁接待过一位产妇,一个礼拜往医院跑了三回,每回都喊得像杀猪一样,结果每回都不到生的时候,后来真的羊水破了宫口开了,她还期期艾艾地问:这回是真的要生了吧?
不过……董大夫也有些疑惑,就算产妇和家属不懂,稳婆不都是有经验的么?
他却是高估了稳婆的能力,所谓经验也不过是接生的次数多少,再多的经验也有不灵的时候,就像西医一样,再科学的预测也有不准的时候。
贾宗徳说什么都不肯出诊,更不肯让徒弟出诊,贾凤亭则有些跃跃欲试。
自从看了妻子生产那次,他突然发现原来接生上也是有不少学问的,偷偷瞒着父亲翻看了许多女科上的古籍。
自古大夫男人居多,碍着男女有别对女科总不是很尽心,偶尔出现个把医女,不是宫廷御用的就是某某世家的闺女,轻易不会露面,更不要说提笔著书,许多宝贵经验和理论都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贾凤亭随了父亲的脾气,越是常人不肯研究的领域,他越是想要弄个明白,女科方面的资料本来也没几页,几日下来他就揣摩得十之**。
来请大夫的小厮苦苦哀求,贾宗徳在内室不肯再多说,贾凤亭眼珠子一转,就给那个青年出了个主意。
说请安顺堂的大夫出诊接生,父亲自然不同意,但是如果换个说法,说是出诊救人给产妇续命,那就全然不同了。
小厮得了指点,立马换了口风,说自家少奶奶生了两天孩子精疲力竭,求安顺堂的大夫妙手回春。
贾宗徳猜到有人指点,只是不知道是儿子呢还是徒弟的主意,忍了一小会儿就从内室里出来,吹胡子瞪眼道:“胆子越来越大了!”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接生不是大夫的事,可见死不救有违医德,贾大夫颇不乐意地点了头,让儿子和徒弟一块儿去,且叮嘱他们,能救则救,不能救了就老实和病人家属说,做大夫最怕的就是赶到时病人已然回天乏力,到头来却全怪大夫无能,白白坏了名声。
小厮领着二人一路飞奔,到了地方连停都没停,直接就带了人往内院跑。二门上看门的婆子见是小厮带着两个背了医箱的大夫来,不但不过问,还主动为他们领路。
董宁宁不懂这些门门道道,贾凤亭却看得清楚。
能在皇城买得起这么大院子的人家,非富则贵,只是看他们住的地段,应该是商贾。院子里墙是新刷的,门是新漆的,显然翻新了没多久,住进来的时间应该更短。
这样的人家不怕出不起诊费,就怕是不讲理的暴发户,在跨过门槛的前一刻,贾凤亭拉住了师弟,对小厮道:“烦请通报贵府主人。”
小厮一愣,也没有跨过门槛,而是大声往屋里通报。
贾凤亭见状更加确信,当是暴富之家,还没有立起许多规矩来,否则哪有小厮那么轻易进了内院的道理,二门上就该换丫鬟或是婆子来领路。
主人家听到大夫来了,自然一连声地“快请进来”,然后不管不顾地就求大夫一定要救救产妇和孩子。
贾凤亭知道这类新起富的人家最是敏感,又怕别人看不起他,又常常看不起旁人,还处处想显出十分的雍容气度,便道男女有别,让人拉上布帘子再进屋。
等布帘子拉好,贾凤亭搭了脉,确定胎儿无事,产妇只是虚软无力,心里就有了计较。
他对满眼疑惑的董宁宁暗暗使了个眼色,然后写个方子下来,说了些可有可无的话,转身便说告辞。
产妇家属大惊,问怎么不给产妇接生。
贾凤亭只作不解:“家父创立安顺堂只为行医治病,从未打出接生的旗号来,诸位何以求到安顺堂来?”
一屋子说得上话说不上话的人便七嘴八舌地说那个传得什么版本都有的“八斤八”故事来。
贾凤亭淡定道:“女子接生衣冠不整,贱内与师弟是姐弟,与在下是恩爱夫妻,当日情况危急才出此下策。贵府少奶奶何等尊贵身份,怎能与贱内相提并论,还是另请高明罢。”
做婆婆的那位说尽好话,想方设法地要贾凤亭留下,保母子平安,一会儿把孩子父亲叫进来苦苦哀求,一会儿又把那位脸白得一张纸似的产妇叫醒,问她可能接受两位男大夫接生,一会儿再赌咒发誓孩子落地后绝不为难两位大夫,好不折腾。
贾凤亭见戏已经做足,想要的承诺都已经得到,拖得太久也怕出事,“勉勉强强”地答应接生。
董宁宁已经明白贾凤亭一番做作的原因,暗叹还是师兄有计较,否则照了他的想法冒冒然把孩子接生下来,这回恐怕真要有麻烦。
产妇已经熬了两天,可以说不该使劲的时候她已经把力气都耗尽,现在羊水破了真正要生了,却只能瞪大着眼睛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