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歌姬舞姬的地方,府里大摆宴会或是招待贵客,妙音阁里的人就要出去宴客。说起来,肃王府里要数妙音阁里头的人流动得最快,时不时谁家送来几个,时不时谁又要走几个,年纪大的放出去一批,过得几年又要采买一些,常有艳冠一时色艺无双的美姬引得无数贵人前来一睹风采,然顶多过个一两年便会销声匿迹,烟消云散,仿佛从来也不曾存在过。
寒枝只当董宁宁已知妙音阁是什么样的所在,以为他不语是嫌弃自己出身不堪。说实话,王府养的歌舞姬也不过金玉其外,说根到底,和青楼妓子市井暗娼比又高贵得到哪儿去。
董宁宁原只想问问他是不是肃王……宠过的那一类,或者是不是伺候过肃王哪个心爱的人,谁知寒枝噗通一下跪倒,头重重地磕在地下。
董大夫被吓了一跳,连忙去拉他:“这是干嘛?!”这孩子放他那个世界,顶多是个初二学生,要按实际年龄,都能喊他叔叔了,是以董大夫一见这孩子跪下,就觉得罪恶感爆棚,好像自己摧残了祖国花朵一般。
寒枝却不起来,额头死死抵着地面,飞快地说:“公子,小的从记事起就在人伢子手里转卖,八岁卖进顺王府学习歌舞乐器,十二岁时被顺王爷送到肃王爷府上。王爷慈悲,府中有令,不满十四岁的歌姬舞姬一概不……不服侍客人过夜,小的便在妙音阁躲懒住了两年。开春那会儿小的倒是满了十四,但是王爷为了郑将军的事儿一走就是大半年,府里也无甚事情,又让小的悠闲了这些日子。小的也不知王爷怎会一回来就将小的打妙音阁里叫出来,给小的这样要紧的差事。小的自知出身下贱,不配贴身服侍公子,只求公子看小的可怜,留在这院子里做个洒扫下人也好,只莫把小的再送回妙音阁去,小的今生今世给公子做牛做马,下辈子结草衔环报公子大恩大德!”
董宁宁都听傻了。
似乎……似乎他随口一问,问到了什么要害上?
如果董大夫是正儿八经的古人,个性再严肃一些,只怕就要发火。肃王是看不起人还是怎地?欺负他孤身一人,所以连个正经小厮也不给,找个府里的舞姬充数?肃亲王府难道连个家生奴才也找不出来?
但董大夫不是古人,他的脑筋也不会转到那个方面去,听了寒枝的话只觉得这孩子可怜,顿时决定要好好留下他,做佣人总比做……强。
也好在董宁宁想得单纯,没有丝毫怪罪,实则寒枝此举甚不明智。
如果他不开口,不要说董宁宁不知道他的出身,就是肃王也早忘了自家妙音阁里还有寒枝这么一号人物,之所以选上寒枝当小厮,完全是顾雪贤推荐的。
肃王不在府中的大半年,妙音阁里养着的人整日里不过练练曲子编排些新舞,其余时间就是寻欢作乐。几个管事的看白养着这么一群闲人,焉能好受,便变着法儿地想差这些人干活。舞姬们虽低贱,却也娇生惯养着一身细皮嫩肉,说到粗活就躲得远远的。也实在怪不得他们,本就是任人作践的身份,再要做粗活,换谁谁愿意干?
只有寒枝除外。
每天练完曲子,就候在妙音阁门口等,看有没有哪位管事的或者有体面的下人过去,主动出声询问,要不要人跑个腿做做粗活什么的。
起初众人都防着他,生怕他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后来见他总是这样,几个胆子大的便慢慢将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交给他做,反正横竖是个舞姬,做得好不好的,谁在乎。寒枝也怪,干完活从不要赏钱,该有的赏钱也全数交给差使他干活的那个人,就只叨叨一句话:“奴不怕苦,粗使下人的活奴都能干,您看要是有空缺,奴能不能顶上?”听了这话的人多数就是笑一笑,敷衍他几句。
多稀罕,肃亲王府里还能缺了粗使下人?
有一回,寒枝又在叨叨那些话,恰好被路过的王府总管顾雪贤听见。妙音阁的人穿着打扮都和其他下人不同,顾总管一眼看到就去瞅身边几个管事。
照规矩,妙音阁的人等闲不得出院子,更不要说四处走动,差事寒枝干活的人一般也都挑些不很要紧的,自己偷个懒,寒枝也跑不远,大家睁眼闭眼罢了。谁知好巧不巧,就给顾总管看见了。
几个管事的知道顾雪贤虽然看上去文弱,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少不得找一番借口先讨饶,说到最后索性说因为看寒枝是个傻子,是以敢叫他跑腿干活,又把他平日里那番话和所作所为都添油加酱说一遍。
顾雪贤不动声色地给了个警告,随后把寒枝单独叫出来。别的不多说,只问他是不是不想在妙音阁待了。
寒枝不敢说是,也不想说不是。他早就想过了,在妙音阁待着,日后不过是千人骑万人压的命,就算年纪大了放出去的时候得一笔银子,可是故乡亲人都不记得,哪里又有安稳生活的地方。倒不如求求王府里边能说得上话的人,做一个粗使下人,月钱少也无妨,被人欺压也无妨,总能落个干干净净。
后来顾总管收到王爷书信,说要他找一个老实可靠又勤恳的小厮,还要是从府里调走也不引人注意的。
王府的下人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