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文良的行李并不多,几件衣服,多数还是在市里治病的时候好心人送的,然后除了书本,没有了。
周口村走了那么多人,路文良是第一个回来的,引来了许多的村民围观,这个许多,实际上也不过就是几个,大概很多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想不开回来吧?
镇上一个跟着大巴来看热闹的碎嘴婆娘立刻拉着自己的老相识在旁边窃窃私语起来,半响后,那人投给路文良的眼神中就充满了说不出的怜悯。
路文良才不会在意这些,别人越同情他才越好,越弱势,舆论就越偏向他,这对他日后的人生路都将会大有帮助。
路家的老宅,就建在周口村地段最好的小溪边上。
这间宅子是整个周口镇最大的宅院,从福建迁徙来此的路家祖上小有薄产,可以看出,路家村的这个宅院从前起码是一个官邸,门面非常气派,两扇裱着铜质花纹的大门经历了风吹雨打依旧坚固如初,门口一对蹲守的雄狮,花纹古旧,却威风异常,简单的雕刻间,可以看出雄狮仍旧锐利的眼神。
不过再好的东西,路功看了几十来年,不懂欣赏,也已经看腻了。
路文良却啧啧赞叹着,他在盘龙会那么多年的经历,也让他练就了旁人难比的眼力,不说别的,门口这两个狮子,以后要卖,也多少算是文物了,不过也贵不到哪儿去就对了。
门楣上悬挂着破旧的匾额,黑底金字,木质的木匾旁边已经开裂,但木质仍旧可以看出不错来,上头龙飞凤舞的“路府”两字,也能看出深厚的大家底蕴。
看来,自家祖上,曾经还风光过的嘛。
再往里,是已经干涸的一方鱼塘,积灰的假山,以及失去修建自己执着茂密生长的植物,花丛中依稀能以叶片辨认品种,但杂草实在是太多了,实在是没有欣赏价值。
细看下来,房屋的风貌保持的比路文良想象中要好,耳房和几处才看过的厢房都古色古香,家具蒙尘,装饰都很古老,路功和赵春秀这种人肯定是欣赏不来的,不过这倒好,要是他们知道欣赏,这房子就被搬空,剩不下什么了。
不过其他的,比如地毯啊、后来添置的沙发啊还有老电视,早早的就被赵春秀搬到新家去了,赵春秀原本还想着将屋子里剩下的家具也在这几天带走,但路功觉得太没面子了,非但没答应,还臭骂了她一顿。
路文良要住的主卧,被路功找人草草的打扫了一下,也许是出于愧疚,路功并没有打算在这方面克扣他,床和座椅都买了新的,不过那张一米二宽的小木床和顶多十五块钱的二手小书桌,路文良大概是不会留下的。
“电动三轮车我过几天让隔壁赵大叔给你骑回来,每个月我给你一百块生活费,你花钱不要大手大脚的,以后……就少回来吧。”
一百块……
路文良险些笑出来。
周口镇这么个小地方,现在吃快餐都要五块钱一顿了,县城里的一百块让他自费三餐?路功这个当爹的可真大方。
不过他从头到尾没打算去讨过那点生活费,他年纪虽小,可也不是没有来钱的法子,这世道,只要舍去脸皮,赚钱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儿,更何况在这个经济正在快速飞跃的年代?
电视台的几个好心人在路文良的百般推脱之下,还是晒了五百块钱给他,这就能作为他的创业本金了,反正生活费嘛,辛苦一点,谁还能赚不到?
托那位镇上来的碎嘴太太的福,路功走的时候,全村人都知道了他联合小老婆虐待儿子的丑事,纷纷追到村口围观。
“呸!呸呸呸!!”
羞愤的跑到车站的路功转头朝着村子的方向狠狠的吐了几口口水,晦气的跺了下脚,心下决定,一辈子都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至于扫墓,也不是只有周口村这一条路的。
且不说终于送走了路文良的赵春秀多么欣喜若狂,也不说终于扳回一局的路功怎样暗自骄傲,这会儿的路文良,还在为了自己日后的生计努力奔波。
路功的电动三轮车送来了,同来的还有镇上过来替他清扫房屋的老太太,路家的老宅收拾出来其实很费力,不过打一开始路文良也没打算把这地方全部收拾出来过,只是自己的主卧,他还是要仔细搞搞的,能住就行了嘛。
把路功给他买的那张小床和书桌搬出去,几个上锁的厢房内,搬出已经蒙尘的八仙桌和木质桌椅,一些已经被虫蛀成烂土的也没有丢掉,路文良斩下完好的地方,如果珍贵的话,刻成木雕,这也是很值钱的。
厢房里都有床,也大多是那种雕花的风格,好在和装饰也很搭调,路文良挑了一床最好的,铺上厚厚的棉絮,天气热,还是加了一床草席,老宅的库房里一堆烂的不成样子的绸缎统统丢掉,把等高的箱子搬出来放在床边,就是两排床头柜,里头叠放了换洗的棉被之类杂物。
主卧遵循古制,有外间和内间两间,靠着一个小小的隔断门来划分,屏风也已经被赵春秀提前拿走了,路文良于是在小隔断那里挂了一块窗帘布,外头是七拼八凑来的桌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