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南风委托事务所。
“啊啊啊~~~我终于又看见了我的手了!大人,你简直太伟大了!”小女鬼兴奋地尖叫着。
路南风温和地点了点头,报以微笑。
“呀~~~”
小女鬼的声音还未落,身影已经嗖地消失了。路南风的面前一时间只剩一张空荡荡的凳子。
路南风淡定地坐在转椅上,丝毫没有想动的打算。
“啊!”
不出三秒,小女鬼忽然又出现在对面,就像从来没离开过一样,并且又惊叫了一声。
“一个激动,差点直接走了,都忘了付诊金了!”小女鬼拿出一个莹白的玉镯,半飘半递地给了路南风,圆圆的苹果脸上充满期待:“医生大人,这个是我最好的东西了,你看可以么?”
路南风接过镯子,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可以么?”
“啊?”小女鬼一愣。
“哦,不是叫你。”路南风和蔼地笑了笑,回头吼道:“喂,人家问你呢,这个镯子可以么?”
雷宇横躺在沙发上,撑开眼皮瞄了一眼,点了点头。
“嗯,那就是可以了。”路南风转过头来,对小女鬼说。
小女鬼的眼神热切地在路南风和雷宇的身上扫来扫去,激动的嗓音都有点颤:“两位恩公……看上去感情真好!”
路南风的笑容愈发地柔和起来。
他柔声道:“眼睛要不要一起治一治?诊金我就不另外加收了。”
“啊!”小女鬼蹭地窜起来,“不用了!我要回去告诉姐姐,我的手找回来了!”
“医生大人,小人一辈子都会感谢你的……”
小女鬼又带着一连串的尖叫,飘然消失了。
路南风掏了掏耳朵,叹了口气。
——再这么下去,如果听力出了问题,算不算工伤?
这一个多星期以来,他已经看过七、八个客人了。大家的反应几乎都如出一辙,激动,尖叫,继而消失,路南风对这套程序已经习以为常。
今天的这个小女鬼,大概也只有十几岁的样子,模样很可爱,穿着一身宫装。看上去明明是俏生生的一个姑娘,可是却少了只右手。据说她生前是不知哪个朝代的一个小宫女,后宫里头出了窃案,她被栽赃诬陷成了犯人,被刑司剁去了右手,最后投缳自尽。
路南风又长叹一声。
每只鬼背后其实都有一个令人唏嘘的故事,雷宇这样说道。
所以,路南风每治疗一只,就要听雷宇讲一个故事。到现在,他治疗过的鬼怪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古穿今的,今穿古的,品种齐全,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只据说修炼了数百年,却一个不慎被人抓去埋在地基下做了柱神,结果含恨而终的绿壳老乌龟。
雷宇晃着脑袋叹道,这只玄龟只差一步就能位列仙班,岂料造化弄人,实在可惜之至,可惜之至。
路南风看着老乌龟一步三晃的背影,实在是十分怀疑,这些故事是不是雷宇专门编出来以博他同情的。
一只王八,能有什么荡气回肠的过去!靠!
又是一个炎炎夏日的早晨,路南风在床上扒开眼皮,疲惫不已。
平时一次两次的治疗,的确并不会太累,可是一个星期的份量一点点积累起来,他就有点吃不消了。
更何况,路南风现在不但晚上得治病救鬼,白天还得爬起来照看事务所的生意,赚取生活费,休息时间被严重压缩,他欲哭无泪。
连对街杂货铺的老板都发现了路南风精神不振。
“南风啊,夜里累着了吧?”
路南风拎着水桶去打水的时候,老板亲切地问道。
“还成,还成。”路南风打着哈哈。
范老板以一副“我懂的”的神情,朝着他暧昧地笑了笑:“虽然你还年轻,但也不能这么每晚鬼混,以后日子还多着呢,小心着身体。”
路南风一口恶气憋在胸口,险些经脉逆行。
——什么叫鬼混?我特么的那是在——!
好吧,是在鬼混……跟着鬼混……
无意中得出这个认识,路南风更忧郁了。
老板看他神色凄然,友情赠送了他两包参糖。见路南风两手拎着水,老板又贴心地给他塞在了裤子口袋里。
路南风充满悲愤地离开了。
杂货店到废楼的距离不近不远,快走五分钟,慢走八分钟,路南风此刻心中满怀着伤情,所以走得比较慢,还文艺地一直欣赏着沿街的风景。
自从认识了电线杆,听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鬼故事之后,现在路南风看一切事物的眼神都充满了矛盾与辩证。
就比方,路边这棵树龄目测超过三十年的柏树,可能有朝一日吸收日月精华就成了精。又比方说,他身边墙头上这只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虎斑猫。
“你会是个什么东西?”路南风停下来,端详着虎斑猫,自言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