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白色的触手被我斩断,它们在虚空中化为烟雾,又在风中消散。视野里的景象一直在变,耳边自己落下的足音甚至比雨声更加强烈。拉克西斯的剑刃在我身前割裂开一个又一个十字,我和恶灵的距离在一瞬间缩短至零。
少女用猩红色的眼眸注视着我,就好像有无形的丝线将我们连接在一起。分明是没有情感的瞳孔,却舒展出欲望的色泽。我凝视着她,然后一剑穿心!
——我不喜欢杀戮。
——因为杀戮是罪恶的。
——即使是在游戏中,我也是在用自己的意识杀人。这的的确确就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欲望,而剥夺他人的生命。如同暴雨山洪般无情的,手持利刃的鬼怪……是我啊。
恶灵望着我,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个狰狞的微笑。于是又一剑下去,我重复起将长剑从对方胸腔抽出,然后又凶狠地送入的动作。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比之前更快更有力。恶灵只是望着我微笑,并且疯狂地调动周围的乳白色触手,试图破坏掉我这具单薄的肉体。可惜莱恩维特在周围游走,我能够感受到面前的恶灵变得愈加虚弱。
一滴、两滴、三滴……
足边的草叶,一次又一次地被剑刃上甩下的水珠打得低下头去。雨水将我全身淋得湿透,丝绸的裙衫紧紧包裹在我的身上,我在恶灵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我的左臂仿佛化作了野兽的利爪,用肉眼几乎不可视的速度破坏着另一个意识体。
恶灵已经无力发起进攻了,她现在全身的灵力都被用来修复自己的“身体”,然而还是有白色的雾气从胸腔中渗出。有雨水正巧落入我的眼睛,然而我没有眨眼——我一定要亲眼见证它的死亡才行,各种意义上的。
正在此刻,我捕捉到莱恩维特的身影出现在了恶灵的身后,我看见那个男人抬起了右臂,手中紧握着自己的佩剑。他用一种中规中矩的动作挥剑,巨大的力量和凌厉的气势,甚至扬起了我的额发。他朝着我的方向,横向来回劈了两剑,一剑分离了恶灵的头颈,一剑斩断恶灵的腰腹。在我消耗对手灵力的同时,这必杀的两剑彻底毁去了那具悲哀的灵体。
“哗哗”的雨声响个不停。
莱恩维特绕过恶灵消散的地方向我走来。我微微抬起头,看着他解开制服的衣扣,修长的手指在黄铜的衣扣上旋了一下,肩膀处的衣物便松垮了下来。莱恩维特将因为沾有雨水而变得湿沉的制服外衣凌空甩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将它套在我的身上。因为材质不同的缘故,这多少比吸水的丝绸要更有助于防雨。
我们现在的样子,彼此看来都有些狼狈。深蓝色或灰色的发梢一直在往下滴水,在莱恩维特脱下外套之后,他衬里的白色衬衫也很快湿透了。
“你做得很好,可以回去了。”
“是。”
莱恩维特躬身捡起快要飘到竹林里去了的油纸伞,然后像来时一样,举到了我的头顶。没有什么值得缅怀的,我们分别背负起自己的“罪”,像往常无数次一样,重新回到自己预订的道路上。
如果我们并没有动手的话,这九个灵,仍旧会怀抱着欲望生存在这里。为了自己的生,而判决别人的死;亦或是觉得死亡,才是某些人所期待的解脱……这些说辞,还真是……别开玩笑了!没有人有权利为他人做出生死的选择,杀戮即罪。如果没有这样的认识,人类并不足以为人。因为负担着罪恶,所谓强者才能够制约自己的行为,所谓秩序才有存在的价值。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抱着“挡我者死”的天真想法,那么就不会有人真的活着。
世人所咏唱的和平,究竟以怎样的方式才能莅临?但无论立场为何,只要还对活着抱以期待,我们就不可能藐视善良与博爱。
等我们回到狄瑟京都暂时的住所,正巧碰上了在门厅里写信的罗伊德。他用一种无比惊恐的目光看着我,这种视线令我有些忐忑地裹了裹身上的制服外套,银色的下摆边缘蹭着我的小腿,感觉就像披着质地厚实的长裙一样。
“……我应该朝哪个方向理解我所看到的?”
“你是指我和团长大人公用一把伞,还是我们身上都是湿漉漉的。”
“都有。不介意的话,再加上你身上的衣服。”
“简单来说,我们在只有一把别人送的遮雨工具的情况下,克服种种恶劣条件外出公务,结果却遇见了成群的恶灵,经过了一场恶斗之后,我的裙子光荣壮烈,现在我们回来了。”我不慌不忙地客观概括了一下半天来的经历。并将莱恩维特邀我同去竹林的行为,理解成上司体贴的心理辅导。
“还真是狼狈啊,对手很难解决吗?”罗伊德眯了眯绿色的眸子,大约是为了遮掩调侃的眼神。
“如果不是顺带研究了一下凯普林骑士的合击技巧是不是彻底没救了的话,应该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我说完这话,便接收到罗伊德了然并同情的眼神。虽然单就摆脱了好奇心过剩的同僚的缠问这一点来说,我应当感到庆幸。然而这种不言而喻的默契,还是令我对罗伊德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深深地哀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