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洁说了四个字:“陛下知道。”
今夜的事,本就是陛下一手策划的。
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走,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素衣僧溪心端正平和的脸孔上表现出的温和笑意并非他此时真正心情的写照,可即便是为了隐藏身份行迹才做了十多年僧人,那也是青灯古佛相伴的十多年,总是会对心性习惯造成一定影响。使得他惯以平和情绪示人。
不过,无论是年少时在大荒山草庐跟着师父学艺,陪伴照顾着两位师弟,还是弱冠年被师叔掳去北国王府。过了好几年软禁生活,在剃度为僧之前,他似乎本就是性情温和的人。即便是在北国王府过的那最憋屈的几年,也没有促成他暴躁的脾气。
但在今夜,他突然很想暴怒一回。
被人设计的滋味,他异常厌憎。
然而当他看了一眼身边或远或近站立的那些守卫皇宫安全的健壮汉子们,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活了这么些年,似乎丢失了一种情绪。他禁不住想到,如果此时师门中、也是他此生最亲近信任的那两位师弟在身边。他或许能找回那些情绪。但此刻他只能面对的是一群如此陌生的面孔。竟莫名的让他的愤怒找不着宣泄的出路。
今夜的事是皇帝陛下策划的,这些羽林军卒只是执行君令,并且他们对命令的执行都做得非常好。应该得到褒奖。然而与此同时,素衣僧溪心也清晰地认识到,皇帝设了一个局,自己已然迈入。
但他不想如此。
所以他准备离开,必须尽早离开。
他的师叔为北国效力,他的一位师弟、很可能也是下任离子继承者,虽然暂时还未获得官阶爵位,但已然做出很多为南昭这个建基不久的帝国效力之事,然而不论是北国南国,这两个朝局大阵他不想入任何一个。
……
回到厢房。莫叶沉默在床边坐了盏茶时间,脑中盘旋的那个令她感觉苦恼的疑团才渐渐沉静下去。
半个晚上地折腾,这会儿她也没觉着困意。很快,伍书的归来和离去,以及与陌生面孔的程戌接触,他二人的身影又交错浮现于脑海中,他二人说过的话也是如此。
伍书和程戌说过的话,仿佛都各有所指,但她细细想来,却又感觉那些话多有断点,她想不通透。再多想想,就连昨夜一行都变得有些虚幻起来。
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早微凉的空气,莫叶站起身准备出屋走走,这时就看见小玉端着一小盆热水走了进来。
将小木盆搁在脸盆架上,小玉取了挂在架子上的干布帕递给莫叶,温和说道:“浴汤才烧到微温,还需要等一会儿,莫姑娘先擦把脸吧,。”
莫叶接过干布帕,道了声谢。草草擦了脸,她将布帕折了三折,泡了泡热水拧至半干,然后微微仰头,将其铺在了脸上。
小玉本来准备等莫叶洗完脸,就端着木盆回后厨继续烧热水,没料到莫叶还有这种‘后招’,她忍不住问道:“莫姑娘,这…也是在洗脸吗?”
莫叶点了点头,拉下布帕放回盆里搓了搓,一边拧水,她接着又道:“睡了一个晚上,或是熬了一宿,早上脸会感觉僵酸,用热帕子蒸一蒸就会好很多,你也可以试一试。蒸过之后,如果立即擦些花脂,感觉会更好。”
想到这种特别的蒸脸方法来自何人所授,莫叶心底隐隐一阵酸楚。
“原来如此啊。”小玉听莫叶如此说,不禁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琢磨着莫叶话里的意思,并未注意到她脸上有一丝悲凉滑过。
微顿之后,小玉想起一事来,笑着说道:“我家小姐上个月刚买了一盒四季坊产的晨香,用着很舒服,可是她匆忙从女学跑出来,估计那盒好东西就此败在女学了。如果莫姑娘不嫌弃,我那里还有一点桂脂,我拿来给你用吧。”
不忍拒了小玉的热忱,略犹豫了一瞬,莫叶便微笑点头:“有劳了。”
凭莫叶往日里的生活习惯,她只熟悉自己常用的那种女子润颜香脂。
在来京都之前,有长达数年的时间里,她一整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书院。因为饮食学习与一群男孩子同伍,在打点妆容这方面,她不能做得太高调,甚至是毫不修饰。
好在对于这方面的事,或许是因为根本无人引导,所以她的要求也不高。渐渐的,莫叶就随了婶娘黎氏的方便,只在寒风刺骨的严冬时节,与她同用一款嗅味淡到极致的香脂。
如果莫叶多在京都住上一段日子,有机会常去这座大商都的胭脂水粉一条街逛一逛。一定不难发现,她以前常用的那种香脂,在京都售卖的养肤用品排行中,无论是格调还是品质。都是排得极低的。
不过,虽然莫叶在这方面的常识知之甚少,然而她从小玉的只言片语里却不难辨出,小玉用的桂脂定然是不如叶诺诺用的晨露,但应该也差不了多远,否则将晨露落在女学没拿回来的叶诺诺没有另买香膏,这几天用的又是谁的?
因而当小玉拿着她的桂脂回来时,莫叶没有将心里的一个疑惑继续藏下去,而是略含蓄了些地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