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条路。”
箱子中整齐而紧凑的堆叠满了足十两一枚的银锭,没有温度的银辉灼热了张管事的双眼。张管事整天为高府鸡毛蒜皮的琐碎账目操心,这真的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银锭、第一次进这个密室见到这么多现银。
张管事环顾了一下密室中其它几个合着盖的箱子,失声道:“那些也都是?”
“逾万数。”高昱翻手合上箱盖,轻叹道:“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张管事眼中的热意渐退,心底却是漫起越来越沉郁的凉意。在高昱落难的时候,张管事用讨饭所得养育过高昱一段时间,高昱私下对张管事以叔侄相称,但张管事对高昱却是心怀一丝父子之情的。
没有哪个父亲从一开始就指望孩子做坏事的,即便不为善,那也应该是在他自己允许的范畴内。极恶之举无善果,不做大善之人,也必要遵循基本的生存之道。
高昱在吏部当差,平时若有收点官员赠送的礼品之类的行为,尚是在张管事的理解范畴内的。但看这密室中财富的积累,其数目之庞大,已然有倾向于窃国欺民的可能,这是张管事无法认同和接受的。他自己是贫苦人家出身,虽然遭受战乱之苦,颠沛过很长一段时间,致使他心中的某种宏观思想淡漠,但他的爱财之心还没有到达这种近乎丧心病狂的程度。
眼见张管事目中的情绪开始起伏不定,高昱知道他在想什么,已是在他开口问之前就解释了一句:“这些都是官吏所供,我没有窃国盗民。”
张管事犹豫了一下后说道:“如此巨大的数目,你既然收纳了,那也是间接的……”他没有把话说下去,而是慢慢垂下眉,不再言语。
高昱闻言,眼中忽然恼意一现,但这份不良情绪很快又沉隐下去,他温言说道:“这屋子里银子的赠送者,大多都在皇帝的削官之举中覆灭,我若不装装样子收纳他们的美意,或许我还没做成一事,就会被他们临死前的一耙给拖下水去。”
“我也想为朝廷、民生做些善举,我本来准备用这些不义之财暗地里做一些好事,可是现在林杉回京,只要他的矛头对向我,我便没有走的机会了。我本来就背着前朝遗臣的头衔,这些银子只要有一点痕迹见光,我是什么样的臣子,将会立即被定格,皇帝对我的那点信任的重量也将是连朝露都不如的。”
话越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域显沉哑。当他再提到君臣之间的忠信问题时,他慢慢的又闭上了嘴。
深深的纳吐了一口气,高昱定了定神,才接着说道:“前朝给我高家带来的得与失基本上是对等的,新朝君主对我高家又一直持有质疑,身处此处,我自认自己做不了大贤。站在高家的立场上,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高家。以前一直这么努力着,现在也是。”
高昱的父亲在前朝为官时受同僚挤兑,一日气急暴毙而亡后,高家的家产就被家中几房妾侍占了。原本身为长子,高昱的大哥继承高家大半产业也说得过去,可是高昱的生母竟趁着他在外游学尚未归家,将高昱本应继承的那份财产也霸占了去。
高老太爷死得急,没能当面嘱托高昱什么,提前留下的字据也被几个妾侍们联合着毁掉了。不仅如此,当闻父死讯的高昱赶回家后,还没进门戴孝,就被妾侍们找了各种刁钻理由给赶出了高府。
后来高昱经历重重磨难,索性考中进士三甲,殿试上朝天子,也是极为顺利地封了个官,虽然权位不大,但高昱借以重回高家却是够用了。只是当高昱终于能回家时,高家的产业几乎快被他那个染上赌瘾的大哥被败完了。
这一切都是张管事历历在目的,为了重建高家基业,高昱的辛苦耕耘也是他点滴看在眼里的。所以当张管事听到高昱如此直白的说自己自私,他不禁心生一丝酸涩,虽然还是不能立即认同高昱如此庞然的收贿的行为,但也再不忍出言责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