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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叶唇角一动,正准备以她刚才那种方式“说话”,就见伍书动了动嘴形,又“说”出三个字:“仔细看。”
莫叶刚刚略显焦急的神情又是滞了滞,她好像明白过来一些,自己的第一个想法有点蠢,可能是她太紧张了的缘故。
大白天当着武功无比强悍的上司的面,来他办公的府邸里盗书?这种事伍书怎么可能直刺刺地来做,但他又必须带着她在上司练功的时候跑到统领府来,还要蹲守在上司的对面,便只有一种可能,要观摩上司练功的步骤。
而想到伍书“说”出“乾照经”这三个字,现在的莫叶也能够明白,为什么伍书要把她也带到统领府后宅来,只因为她练的功法居然跟统领大人是一样的!
或许也有些不一样,她练的不是全套。
但这也足够让莫叶内心感到无比震惊了。
而就在莫叶微微一怔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被伍书握着的手合紧了一瞬,顿时回过神来。紧接着,她就看见不远处那个中年人已经转过身来,他练功时的招式展露,也已发生了改变。
此时他的左手负于背后,只伸展开右臂,悬于半空,并正在缓缓向自己胸前收近。他那只手的手掌平展,掌心向上,似乎托着什么易碎品,因为在挪动的过程中,他的目光只定格在那只手上,脸上神情看起来有些专注。
统领大人刚才从书房里走出来时,手里并未拿什么精致把玩的事物,自然不应该生出此类情绪,但莫叶此时又的确自他的手上看见了一样东西。
确切来说,它不是东西。
那是一片悬于他掌心上空的叶子。
如果他想把玩那片柳叶,的确应该动作小心,春天里新生的柳叶还很稚嫩,还没有完全长出夏天里它类似竹叶的那种窄瘦形体。
但此时的他又应该不用那么小心才对,因为他不像是在把玩柳叶,那片叶子并没有真正托入他手心。而是浮在他手掌的上空,与他的手还保持着寸许距离。
仿佛那片叶子才刚刚不慎从枝头落下,正巧要跌落在他运动速度很慢的手掌上。
但那片叶子又似乎定格了位置一样,始终没有真正贴落在他掌心皮肤上。而只是那么悬着。它仿佛有了精神灵体,不愿随风所逐,认定跌落的命运,但又正是因此,才会被人所控制。想走不得。
莫叶紧盯着这一幕,神情先是惊讶,而后慢慢转入某种痴态。
——这即是《乾照经》练至巅峰的体现么?
大约是在莫叶初练功至一年时间的时候,她感觉到只是吐纳内息、丝毫不练外功招式的弊处。但伍书对于她在这方面地求教,竟丝毫不予理会,既不解答,也仍保持不教她半点外练功招式的督学态度。
莫叶便从那时开始自行搜集外练功招式经义。文本式、图解式,或者直接翻武馆的院墙窥视武馆弟子练习,这些搜学途径莫叶都尝试过。
虽然最终的结果,是她意识到自己思想的局限性。所以自行放弃了这种做法。不过在那段日子里,她并非绝对一无所获。因为这些努力,她得以扩展了一些见闻,因为扩展了搜集功法的渠道,还获得过几本别门内修功法。
莫叶记得伍书的叮嘱,练了《乾照经》,就绝对不能改练或者同练其他功法,所以她没有擅作主张去钻研那些经义。但她略为阅读过那些经义的字面意思,并且她现在还记得其中有一本提到过,内修功法到达一定境界。可以驱使经络之气外运,也就是隔空击物、御剑行走一类的行功效果。
莫叶记得她当时初读到那本陌生经义里提到的这句子时,还暗暗惊讶过,但很快她就因为这句子。而彻底断定,那本经义是江湖上的人糊弄初学武者,只为卖得快而胡乱写就。
这一认知,也是使莫叶彻底断了自学外练招式的原因之一。
但在今天,她却亲眼看见,曾被她认为是胡吹乱写的功法。居然就这么被人清晰展现在她眼前。
也许她搜集到的那本功法,仍然确是胡吹大气,但不可否定,当世的确有这样神奇的武功,至少修习《乾照经》就能做到这一点。
难怪伍书要带自己来这里。想到此处,莫叶下意识侧目看向伍书,却陡然看见伍书本来平静的脸色忽然绷紧,莫叶也跟着心尖一缩,本能的就朝灯塔下方那个中年人看去。
此时能让伍书脸色剧变的,便只有迫在眉睫的危险。而这种危险,眼下只可能来自一个人。
莫叶刚刚向前方投出目光,她就感觉自己腰间一紧,身子一轻。与此同时,她看见了不远处那个本来只是在以极慢速度练功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悬空托着一片嫩绿柳叶的手掌忽然一翻,向她这边拂来。
他拂动的手掌,虽然在移动速度上比刚才练功时显得快了些,他那一拂的举动,也轻柔得仿佛只是要摘去眼前心仪女子青丝间沾的一点柳絮,但当他手心托着的那片嫩柳叶儿随他掌风浮来时,莫叶仿佛看见这直逼自己眉心的叶子瞬间变成了一支铁刺。
莫叶心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