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阵势声响,再加上辇车外层的保暖皮帘已经放下,王炽在辇车内与家人这般轻声说话,即便传到车外,已是变得极轻了。
父亲的考虑细腻入微,但在柔和关切声中,又隐隐有着一种锋芒锐利感。
王晴认真聆听完这番话,心神有些收紧起来,低声应诺。
王炽不露痕迹的轻叹一声,摩挲着女儿骨头匀称但很是单薄的手,又说道:“你啊。别人说什么,你都只道好,但你的身体一直这么单薄,却是瞒不了我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没照顾好。最近我也是太忙了,等有闲了,挑段日子。我们一家人就每天都在一起用膳。我要看看,你长不胖的秘密是什么。”
王晴的脸上流露出既羞又窘的神情,低着头用蚊子声说了句:“女儿福根浅。一切随了母亲,便一直是这样的。”
“你话虽这么说,但你总不至于快要像泓儿那般……”话说到这里,王炽忽然顿声。毫无前兆地止住这个话题。
沉默怅然片刻,他捉起德妃的一只手。挪过来,与女儿的手覆于一处,然后又将这两代人的手合在自己手心里,然后认真地道:“婉婷。你是我的妻,晴儿、泓儿、哲儿,都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无论身份地位如何改变,你们都是我的家人。在外人看来。我已经什么都不缺了,但有时我也有想依赖你们的情绪。同样说来,你们有一丝不妥,都能叫我‘大惊小怪’一番。”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目色着重看了德妃萧婉婷一眼。
他这一番话,于不知不觉间,令车中两个辈分以及身份不同的女子,眸中目色都泛起一层晶莹。
……
在皇帝乘坐的御辇后头,还有一辆车驾,上头端坐着两位锦服皇子,便是刚刚皇帝话语里提到的二皇子王泓和三皇子王哲。
两人亦是如他们的父皇那般目视前方、正襟危坐。除了皇族家风本应如此,此次出行,陪驾左右,主持海运大典,在大庭广众的环境里,身为皇嗣的他们也有为父皇增附光彩的义务,断不可失了仪态。
然而,当车驾刚刚离开人潮稠密的海岸,行上一段较为安静无人的路段,车中的二皇子终于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之前端坐挺直的脊背也咳得微微躬起。
他咳得厉害,就连身上的骨头架子都似要震散了。王哲见状,心头一紧,连忙挪身向二哥挨近,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省些坐稳需要的力气。
其实,在刚下祭天台那会儿,王哲就已经感觉到二哥的一丝不对劲了。自那时起,他就时不时抬袖压唇,但只是轻轻咳一两声,看样子似是要清一清嗓子,但他在祭天台,其实本来是不需要说什么话的。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一直忍着,直到现在,咳意爆发出来,情况就显得有些严重了。意识到问题的这一处,王哲不禁皱起眉头。
两位皇子乘坐的车驾,离前头那辆隔了一小段距离,中间又有几排仪仗仆役行走,所以王泓虽然咳得厉害,前头车驾中的皇帝未必能听见。
当然,即使父皇听见了,仪仗队应该也不会因此就停行。像王泓这样突发异状,也的确需要回到宫中,平稳躺下,才好施治。太医局里也不止是一位御医说过类同的话,二殿下的身体虚症,是休养比治疗要更显良效。
但至少在此刻,王哲还是迫切地希望,能有什么办法先让王泓缓一缓。
王哲较少回宫,他习惯过着在宫外四野间游历的生活,并且随着年纪与见识逐渐增长,这种对于一位身份尊贵的皇子来说,有些另类且不符礼制的生活状态,于他而言,却是愈发趋于常态。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常年在外过的日子,让三皇子王哲有许多能接触到寻常百姓家生活常态的机会,因而他也比寻常贵族能更深刻地体会到思家之情。不回家,可能存在许多原因,但绝对不会是因为与家人不和。
无论他身在何方,他都时刻清晰记得,自己的家在京都湖阳的皇宫,而在家中所有亲人里头,他最挂念和忧心的,正是身边这位只比自己大一岁的二哥。
有很长一段日子没见着二哥了,却不料,今时再陪着他,还是像以往那样,大部分时间都是看着他难受,自己心里顿时也跟着难受起来。
王哲忽然想起,那天在宋宅里头,一处园子中的亭下,叶正名对他说的话。
——是啊,亲兄弟不正是要比结拜的兄弟更为重要些么?可是为什么自己可以因为陪阮洛疗养而待在泊郡三年整,却做不到陪二哥在皇宫住三个月?
他的心思刚琢磨到这一步,耳畔忽然听到一个中正明朗的声音传来。
“罪臣拜见二殿下、三殿下,千岁千千岁。”
鬃毛油亮、背披彩绸鞍的御马“得得得”迈着碎步,由一名武卫牵着,行速稍快于仪仗队些许,慢慢接近车驾旁侧。叶正名骑坐于马背上,向车内两名皇子揖手。为了保持仪仗队一定的行进速度,他不需要下马才再行礼。
他虽自称“罪臣”二字,但语调中全然没有一丝作为罪臣的负罪感。
他此时拜见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