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太监搬来一把圆凳搁在榻边,太医坐了过去,从药箱里取出一个软丝囊,垫在王泓伸出的手腕下,再才搭上两根手指,开始诊脉。
只过了片刻工夫,诊脉结果便出来了,御医的答复与王泓刚才说的所差无己,无非就是要多休息静养之类的医嘱。
其实像这样的医嘱,王泓从小到大在御医那里已是听得滚瓜烂熟,几可倒背。为什么不同的御医对他地诊断却能如此口径一致,他心里大约也很清楚,困扰他多年的体弱之症,实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足之症,体质基础出了问题,什么药的辅助力也是不够的。
御医开了一道补养方子,一道安神方子,便准备拜别离开。
德妃看过了那两道方子之后,就拦了那御医,质疑说道:“这样的方子,皇子平时就常常服用,可医官仔细看看,皇子虚汗发烧,岂是这两道普通方剂可以治疗的?医官是否疏漏了什么?”
御医闻言迟疑了一下,转眼又将王泓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目光在一旁两个各抱着一叠锦被的宫女身上扫过,视线最后回到德妃脸上,缓言说道:“现在的时节已近春末,气温渐趋升高,殿下是不是盖得有些厚了?”
德妃解释道:“本宫刚到的时候,皇子已是发了一身的汗,但额头却有些凉,本宫以为他盖得不够,才叫宫女加了被子。可后来本宫才发现。他身上其实烫得厉害,医官不觉得这种症状很严重吗?”
御医轻轻捋须,思酌着道:“下官刚才为殿下诊脉,并未发现异样。另外,殿下自少时起,贵体就容易忽起燥热,但往往在不久之后会自然消退。虚汗之症。则需要慢慢调养。一时也急不来。”
哪怕是为身份尊贵的皇族服务,作为一名资深医师,最信任的是几百年来医道先辈留下的典籍。最自信的也是自己用心钻研的医术。哪怕病人质疑,乃至帝王亲临怒斥,这点坚守的原则依然不会改变。
面对德妃不善意的目光,御医依然能保持精神镇定。不论是为他自信的医术,还是为了行医之基础就是不可自乱阵脚影响对病症的判断。他都必须做到如此。
顿声片刻后,御医又说道:“汗湿的衣物必须及时换去,以免真正的风寒袭身。”
这本来是与医技无甚关系的小事,皇子的养母既然在此。必定会料理到的。然而医者父母心,御医在片刻犹豫之后,还是多了一句叮嘱。
德妃却觉得御医的这声叮嘱非常多余。仿佛是在凑话打发她,她也因此仍然不觉放心。但她对医道之事也实在是无所了解。便不能拿出有力的佐证指责御医是否误判。
要知道,当今皇帝、她的夫君最尊重世间两种无爵之人,其一是传授学问的教书先生,其二就是救死扶伤的医师。因为这一点,在前朝饱受贵族欺辱的御医,虽然在新朝依然不具有干涉实政的权力,但行走在宫内宫外,身份却是光鲜了许多。
皇帝特赐御医一种荣耀,无论何等贵族,与御医相逢时,在受过王公贵族之大礼后,都是要还施敬奇门异士之礼的。
德妃明知这一点皇帝亲定的规矩,便不能像使唤宫仆那样使唤御医。至于她心里始终放不下的那点担忧,在思索片刻后,她就尽量将语气放缓地又道:“本宫总有些担心,皇子手上的伤……”
御医微微躬身说道:“回禀德妃娘娘,二皇子殿下手上的伤,下官在太医局也听同僚季医师说过。按照季医师地医判,二殿下此伤的确太过深入肌理,但所幸未伤及手上经络,伤愈后不会对五指的活动留下隐患,娘娘可以放心。”
同样的话,德妃已听过不止一次,对于这种安慰,她已然无甚感觉。
轻轻叹了一口气,德妃似是随意地说了一句:“本来皇子手上的口子眼看着是快合上了,但他下午出宫一趟,不慎又挣裂了。这都是本宫不好,就不该允他出宫的。”
“娘娘说的是下午恒泰馆发生的事……”御医的话才说到一半,忽然自行打住,他忽然另外想起一事,嘶嘶吸了口气,以极慢的语速又道:“下午季医师一直与下官在太医局药房整理昨天新采办入宫的那批药材,傍晚离了太医局,去南院为陛下诊脉的好像是陈医师……”
德妃依稀能从御医这话里头听出一丝异端,当即挑眉说道:“去南院的的确是陈医官,这有什么问题么?”
御医问道:“娘娘方才说到,二殿下手上的伤裂开了一次,那么傍晚为二殿下再行包扎的医师,不是这几天一直负责此事的赵医师,而是陈医师了?”
德妃点了点头,然后目色微疑地道:“无论是陈医官还是赵医官,都是为皇家疗病保康的好助手,换谁为皇子治疗,不都是一样尽心尽责么?”
“下官并非要说陈医师就不尽责了,只是在这治疗过程的中途换掉原治医师,却是行医大忌。”多的理论,这御医没再赘述,只直接话入正题,“二殿下手上的伤本来也愈合得差不多了,若再次裂开,伤口也会比原来缩小许多。而按照陈医师惯用的治疗手段,对于外伤用药,他会加用一道‘猴蒲草’。这种药草对加速伤口愈合有奇效,但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