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面对一个重病之人,生即是生,死即是死,他极少说什么几成把握这类话。这么说话的确很伤人,也给他带去了不少麻烦。作为一个人,能说些漂亮话本该是常备技巧,但廖世自小在药谷较为封闭的生活环境里养成的就是这个脾气,谁也无能轻易改变,包括他自己。
此时老头儿看着少年垂头不语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便语气缓和了些,但再开口说的话依然显得有些干硬:“再等等吧!”
严行之闻声慢慢抬起头来,他的眼神里沉郁之态犹在,此刻又新生一丝疑惑。
因为他从廖世的语气里听出,他们似乎真的在等什么人或什么事,但这却是在出发之前,廖世叮嘱了他许多有关远行的细则,做过充足的跋涉准备,却唯一故意漏掉未告知的事情。
而仿佛只要等到了这某个也正在等着他们的人或事物,会对他们此刻负重长途跋涉的境况有很大的帮助。
“等什么?”严行之忍不住问道,不自觉间,他就停下了脚步。
“叫你等,你就等。”廖世也略微顿足,脸上则是忽然颇具神秘感的一笑,仍然不肯把话讲明,“不过,可不是叫你等在原地,我们还是要继续朝前走的。”
“噢……”严行之快跑两步。跟上了廖世的步伐。
虽然他明显能看出老药师有话藏掖着不肯爽快点说明白,但他很清楚老药师虽然性格孤僻说话难听,却连对陌生人都不会心存歹念,更何况对他这个已经正式承认了的药童小跟班。不说便不说,反正不会碍着谁。
严行之只是身体生病,他身为名医世家子孙,从小接受世家教条的培养。以此塑造出的良好性格是不会因为身体生病而轻易改变的。
他不是毛躁性子的人。而老药师终于承认收他做药童的事,让他对自己的“缠”字诀充满信心。今日不得知,他会想办法改日趁老药师心情好的时候再不厌其烦的套问一番。绝对能有收获。
望着严行之若有所思的样子,廖世心底里念头一动,本来想问他又在打什么小主意,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只是以很随意的语气说道:“四百里是林杉告诉你的?”
“是……”严行之不假思索地点头,但他很快似乎从廖世的话里悟到了别的什么信息。当即又追问一句:“难道不是吗?”
“呵呵。”廖世干笑了一声。
本来他不想就此事多说什么,但一想到林杉终于也被自己骗了一回,他就有些小得意。此时只有些可惜自己的胡子不够长,否则一边捋须一边说接下来的话。在这个自己新收的小药童面前一定很能长风范。
“要甩脱他派的人跟踪,可不是四百里就够的。”廖世松开按在胸前沉重药箱上的手,摸了摸颚下只有半指长的短须。慢慢说道,“但我若对他说。回要谷要用八百三十里路,他肯定立即知道我是在骗他。”
“啊?四百里是假的?”严行之用无比惊讶的目光看向佝偻老头儿,愣神片刻后,他忽然又摇了摇头说道:“八百三十里路,你说给我听,我也不会认为是真的。”
“是…哎……”廖世差一点就顺口承认了八百三十里是可靠路程,但他的话说出口只一个字,就被自己掐断了。他不确定还会不会带这个严家独孙第二次回药谷,多说无益吧。
他只在微微顿声后,随意敷衍了一句:“无所谓了,多长的路,都无所谓。”
严行之深深抿着嘴唇思索了片刻,他放弃了问廖世“何以无所谓”,而是认真地说道:“林先生要送我们一程,也是存的一番好意,药师你骗他是不对的。”
廖世闻言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淡淡说道:“如果你只能用骗的方式拒绝一个人,你会如何选择?”
严行之没有回答,只是不解说道:“为什么必须拒绝,不可以接受吗?林先生又不是要丢给你一颗火球,他只是要派几个侍卫护送你一段路,还不需要你管饭。”
“你不知道药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所以才能坦然说出这些话。”廖世轻轻一叹,“他若派人护送我,必定派的都是他最应手的下属。我当然相信这些下属定然能安稳护送,但我却无能保他们回来,我最多也就能护你一个人周全。这条回去的路,不是没了那几个侍卫送一程我就自己走不得的,何必让他损失最得力的下属。”
廖世的师门,一直只是存在于世人的耳闻之中,从未有人能准确说出这个地方的具体位置。
即便有一些讹传的地址流行出来,很快就会被揭破。因为想要寻到药谷并捣毁它的个人或组织还是有不少的,他们只要真正动身去查证,就会发现哪些说法是假的。可尽管如此,也没有谁能因为排除了假的传言就剥离出真实结果。
当然,也还存在少许不畏艰险想要去拜师学艺的医学生员,但药谷除了地址隐世,连门人的招收,走的似乎也不是开放途径。除了廖世还在俗世留下过一些足迹,那个被讹传得更夸张、专以炼丹、甚至专炼药傀儡为日常乐趣的妖医,也一直随药谷的隐世而从未被谁人看见过。
再次听廖世亲口提及药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