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入硝烟弥漫的棋子战阵中。
走出阴凉的松荫,走向渐趋耀眼的阳光下,林杉望着对面也正缓缓走来的纤素女子,微微一笑说道:“你来了。怎么一直站得那么远,也不提示一声?”
陈酒温声细语说道:“其实我也才刚到,怕打扰到你们。我知道吴先生下棋时最喜静,怕他生恼。”
刚才在松荫下看他还不觉什么,此时他走近过来,站在阳光下,就见他脸色依然有些苍白,陈酒只觉得有些心酸。前段日子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血气,只一天工夫折腾掉了大半,过了这几天也没收回来多少。
“吴医师今天心情确实不怎么好。因为一上午的工夫他已经败了四盘,倒不是有谁打搅到他的缘故。”
看见林杉行至眼前顿足,陈酒已经不想理会下棋的事情了。她握住林杉一边小臂。将他拢在袖子里的手抽了出来,用自己的手掌心贴了贴,然后她未及拂扫的双眉就微微蹙起,幽幽说道:“这吴先生也真是个大意的人,一入棋境就丢魂了么?这时节还未入夏,浓荫地里凉风阵阵,哪能久坐?”
她的话刚说到这里,就见不远处正沉思着棋招的吴择忽然回头叫道:“想了三步棋,全是和。和局怎么算啊?”
林杉正要回答。忽然就觉得腕部一紧,原来是陈酒拉着他的手要把他拽走。
他略生迟疑。转瞬又是释然,并不理会背后不远处等着他回复的棋痴。只任随眼前这情痴紧握的力量,一并小跑出了东角院。
直到停下脚步,陈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实在有些过于大胆了。
但当她对上那双也正看过来的明亮眼瞳,她顿时又觉得,刚才那片刻工夫里的肆意,实际给人多么美妙而畅快的感受。
真想总能像这样,随时都握得到你的手,我牵着你到哪里,你都愿意跟着我的脚步到哪里。
陈酒默然在心里这样一字一句想道。
林杉一直静静看着她,能明显观察到,她虽然离开居所静心休养了几天,可眉眼间仍然挟着倦怠与憔悴。即便是在她微笑着的时候,那笑意也未完全舒展开来。
如此对视了良久,终是林杉先一刻出声,打破了这种如沐温水的宁静:“在想什么?”
陈酒当然不会将刚才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愣神了一瞬,她只埋怨道:“还不是在忧心你,都不知道小心照顾好自己。”这话说罢,她就握着他的手呵了口气,然后搓揉起来。
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自从几天前厨屋里那件事情过后,再到面对林杉的时候,她已长了许多主动。
“冰融雪消春意正浓的时节,这些许的寒凉只是掠肤即过,你忧虑过重了,这样对你也不好。”林杉习惯性的出言反劝。
不过,在最近这几天发生的一些事里头,他固有的一种心境也起了些微变化。念头微转,嗓音一扬,他唤了个侍卫近身,吩咐了几句。没过一会儿,那侍卫便捧着一件夹衣回来,他自己撑袖着衣,又理了理襟口,然后看向陈酒微笑说道:“你看,其实我不论学什么都是很快的。”
陈酒见状先是微怔,旋即忍笑说道:“学得快,忘得也快。”
“有么?”林杉听得此话,眼中少见地流露出一丝无辜表情,又逗得陈酒乐呵绽笑。
话说到忘性快,陈酒忽然想起来,她来这儿是有一件事要告诉林杉的,连忙敛了笑容,将刚才在客栈里遇到的那个书生的全过程仔细讲述了一遍。
林杉寻找师弟岑迟已有十多年光景,一直寻不到准确踪迹。此事历时颇久,陈酒也知悉了一些,因为她以前在京都耳目颇广,林杉也曾委托凭倚她的眼线在京都寻找过一段时间。对于在客栈里见到的那个陌生书生。陈酒有极大的疑心,怀疑他就是林杉要找的那个师弟。
本来连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于这个推测,可那阵如雾如雨的落花模糊了她的视线。却将那书生的行动举止轮廓给映得清晰起来,那是一种与林杉的某些举止习惯极为接近的气质。很有可能就是他与林杉同坐同食、同师同习了数年而打磨出的结果。
而如果不看那疑似岑迟的书生正面脸庞,只看他策马奔突的背影,更是像极了十余年前弱冠年纪的林杉刚来京都的时候。这种像不是指体貌特征,而是行为习惯上的一种特征。
这就仿佛是行伍多年的老兵,即便命其卸甲混入农夫队伍里,他肩上扛着的弓箭变成了犁具,手里握着的长槊变成了一把锄头,但他脚下迈开的步宽。走路时双肩与腰背的姿势,仍然能映出行军踏步的模影。
岑迟不是军旅出身,但他是北篱学派传人之一,这个古老学派的规矩十分苛刻,在这个学派待上几年,无论是学识还是举止习惯都会比较明显印有这个学派的痕迹。
林杉听完陈酒的一番推测,神情顿时也郑重起来。看来他此时心里的推断与她接近一致,但也因此导致他的心绪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陈酒注视了他片刻,忍不住小声问了句:“有什么棘手的地方么?”
林杉并不直接言明,只是缓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