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姐在京都的人脉之广,只要跟着她,似乎也不用太愁谋不得良人。到时候看我一壶陈家老酒灌下去,岂不比那些织锦刺绣更能锁住男人的心?”
“对、对!”
“酒姐早说过,要留住男人的心,就要先锁住男人的胃,我每天都会把这句话背几遍。”
“酒姐这几天在尝试酿果子酒,我尝过,也许将来不止是能用酒锁住男人的心肠,连婆婆小姑也一起拾妥帖了!”
厅中众婢女不知不觉笑闹起来,刚才还浮缠在她们眉宇间的那丝愁绪,顿时皆被融化开去……又有些似是全部黏合聚拢到那个刚才幽森揣度陈酒那点晦暗过去的多嘴婢女眼中。
在众婢女的欢声议论中,那个多嘴的婢女眼底有某种色彩在一点一点下沉。她并不想欣赏别人的快乐,自己却无法拥有,所以她将目光偏向了别处。
此时没有谁注意到,这个婢女眼中的森暗颜色越聚越深,渐渐有些微戾气浮升。
但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有一个人疾步走了进来,视线正好与她眼神里的那丝戾气碰上。目光森森的婢女怔了怔,收拾自己浮动心机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些。那个突然而至的侍卫近从与林杉身边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察言观色的眼力不低,一眼就看出此女子似有歹心,也是微微愣神。
不过,当他撤目向厅中其余婢女看去时,他以为自己明白了刚才陡然目睹的那一丝阴森眼色。可能只是源于女子之间因某件事在争风吃醋,所以他也并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厅中正在说笑的几个婢女里,有一个婢女略快众人一步的注意到突然跑进来的这个侍卫。显然彼此比较相熟,她当即叫道:“山良大哥!”
“棉儿妹妹……”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名叫山良的侍卫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于喊出这个他早已喊熟了的称呼。
事实上那几个一齐投来注目的婢女,因为刚才还在讨论怎么锁住男人的心,所以此时当她们听见眼前这俩人略显亲昵的称呼,不知不觉目光中就多了一点微妙意味。
略显不好意思的一笑,林杉的近从山良就言归正事,敛容说道:“你们知道林大人去了何处?”
立即有一个婢女说道:“去送老药师了吧?”
很快又有一个婢女发表不同意见:“似乎不是从前门离开饭厅的,可能去了书房。”
山良则摇头说道:“都不对,我就是从书房那边过来的。门还锁着。而如果林大人要送老药师,不会不带着侍从。”
此时与山良相熟的那个婢女棉儿就思索着说道:“酒姐也不在,或许林先生跟她一起去酒坊了。”
山良闻言,又是连连摇头说道:“林大人现在沾不得酒……”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闭上了嘴,神色一阵紧张。或许是因为他面对的这些年轻女子都是相熟已久,所以他才会一时疏忽,说漏了半句话。
也就是像他这样的寥寥几个近从,才被知会了此事,以方便侍行。但山良当然也铭记着林杉的再三强调叮嘱。必须对此事保密,否则这条弱项被有心之人拿去了,可是要酿成大害的。
门外守立的那个侍从忽然也走了进来。对着山良就是一巴掌。
一丝血迹从山良左边嘴角溢出,旁边的婢女棉儿看见这一幕,惊得低叫一声。
山良没有说话,也没有对那抽了他的门外侍卫表现出怒意,他只是忽然抬起自己的右手,不是要去擦自己嘴角的鲜血,也不是要将那一巴掌还给抽他的那个侍卫,而是反手又抽在自己右脸。
那个从门外刚走进来就挥掌打人的侍卫这时才硬着嗓音开口说道:“有什么事?到外头说,在这里有什么好说的!”
两个侍卫当即一齐走了出去。仿佛两人丝毫不记得刚才那打与被打的两巴掌。
桌旁众婢都不再说话了,手下重新动作起来。并且收拾桌盘的速度更快了。
待一切收拾妥当,众女端着托盘要离开饭厅时。那个身形高挑的婢女忽然沉声说道:“今天我们只是在饭厅收拾餐盘,其它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大家伙记住了吗?”
众婢闻言皆是点头,脸上不再有一丝轻松神情。
心里装的东西越多,人身自然无法太轻松,无意中得知的秘密,未必都是有益的收获。众婢女今天无意得知了林杉不能饮酒的真相,虽然足够推翻刚才那个多嘴婢女的阴郁论调,证明林杉不饮陈酒酿的酒,并非嫌弃她什么,但这话谁还敢拿出来说道?
这个秘密就似一把双刃剑,从今天开始悬在众婢女头顶,恐怕只有等到她们不再侍候林杉,并远走千里外切断关联时,这把剑的威胁才会因时久淡忘而消融。
众婢女笑不出来了,可那个在刚才众人的欢颜笑语中独露阴郁目光的婢女此时却笑了。她笑得并不如何明媚,只是如抽搐一般动了动嘴角,并且她虽然在笑,眼中的戾气却似乎更重了。
只是因为她走在众婢女最后头,所以无人察觉到她眼角嘴边那丝比诅咒还要幽狠的笑意。
这笑意只隐然一现,复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