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陈家酒庄,所有置酒器物都是自己设计烧制的,而这只壶就正是我祖父的作品。虽然它与进步到现在的陶器制作工艺相比,丑得似乎只能当小儿尿壶,但如今这世间却仅剩此一壶了。
说仅此一壶,不是因为酒庄里的藏品都毁了,实际上还有一处秘密的深窖保存完好。这也是陈家的酒勾兑技术最大的秘诀,陈年原浆一直都保持在十、二十、三十这三个年份。但说起来这壶六十年的老酒原浆虽然只有一壶,也不是最珍贵的。”
“贵只在这丑陋的壶上。”轻轻叹了一口气后,陈酒才继续说道:“这是陈家酒庄奠基时的藏品,早些年酒窖里的原浆都是买的,而从这一壶开始,由陈家自酿储备。为了纪念这个日子,祖父把大拇指的指印摁在壶底,父亲出生时,也将拇指印摁在上头,最后是我,虽然身为女子,亦将大拇指印摁在上面,视为成年后仍能以女子之身继承酒庄延续于世。
这里的酒,我并不会吝啬于敬献给廖叔叔享用,或者今后廖叔叔有空暇回到京都,陈家秘藏酒窖里的那些陈年原浆都可以敬献给廖叔叔享用,但这壶不能给你。酒可以再造,壶却不能,这只壶定格了我陈家三代人的记忆,但只要它存在,我陈家行走于世上的痕迹就能一直存在。”
廖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起来,神情渐渐变得郑重。认真地说道:“难怪三年前那么紧要的事头上,你还不放心把这易碎物放在那处极隐秘的深窖,一定要带在身边一路颠簸千里。”
陈酒刚才解释了很多。此时听廖世认同了她对这只酒壶的态度,她却不再说一个字了。
这时廖世忽然又抬起一只手来。脸上情态也是陡然逆转,一边急速摆动着枯枝般的手,一边语气有些含着耍赖前兆意味地说道:“不、不,我说陈家丫头,你不想把它给我,也不能这么恶心我啊!比拟什么不好,你偏说它像个尿壶,壶口留得这么小。能尿得进去吗?”
就站在一旁的林杉闻言不禁莞尔。
“既然您都已经看出它不能作那种壶,那您就当小辈刚才说的那个词儿只是一时口误好了。”因为刚才话语间勾起一段家族不幸史,陈酒眼中泛起一股潮湿,此时那潮意还未退去,她却又被廖世的话逗乐了。
冲廖世有些顽态地眨了眨眼,陈酒眼角挂着两滴极细莹泽,微笑着又道:“只有壶口够小,才好封泥窖藏,这是早年老陈家酒庄的一大特点。还有一小秘密可以告诉您,陈家的酒全都是串在架子上。瓶口朝下倒着放的,这样一旦有溢液,就说明窖藏失败。会被挑拣出来。所以如果廖叔叔今后在哪家陌生的酒肆买到号称老陈家幸存的老酒原液时,一定要用比看壶口封泥更仔细的眼神,看看壶底有没有刮痕……”
“哎……”不等陈酒把话说完,廖世忽然哀叹一声,喃喃说道:“能别再提壶的事情吗?”
陈酒依言不再说话了,但在廖世看来,她微笑着的脸庞似乎写满了句子,并就展开在他眼前,他无法做到避之不见。
“我忽然发现……”沉默了片刻后的廖世忽然说道。“……只用了不到三年时间,你就跟着这小子学坏了。”
陈酒甫听此言。柔顺的目光微凝,她偏头看了看林杉。然后又回转目光看向廖世,虽然没有说话,可眼神里已经写满了“否”字。
此时无声胜有声。
廖世望着陈酒满眼的不信神色,当然知道仅凭自己三言两语,不可能摧毁这痴女心中痴迷了十多年却不得的那个光辉身影。短暂顿声之后,廖世换转话题,又说道:“你身在局中,当然不能自察,老头儿我可是看得清楚,你比三年前刚来这里时变了许多。”
陈酒没有问廖世,她变在哪里,而只是用一种毋庸置疑的口吻进行了自我承认以及褒奖:“不再行使奉迎欢客的那一套谄媚手段,并重新振作起老陈家的酿酒坊,我比以前变强了许多。”
听了她这话,该轮到廖世怔住了。
片刻过后,他终于甩出了他的压轴狠招,故意寒着声说道:“你就不怕,你把自己练成了男人婆,这疯子却反而不要你了?”
陈酒听得此话,果然脸色微微一僵,她没有再出言还应廖世,而是偏过头看向林杉,目色略深邃,似乎在无声地问:你会不要我吗?
林杉也正看过来,神色有些游离,陈酒并不能从中读出只字片语,她心中微生落寞。
他向来不怎么擅长哄女子欢心,她是知道的。
可她明明知道这一点,此时此刻仍然非常希望,他能恰在此时哄她一句。哪怕今天过后,他再告诉她那是假的。
如此对视了片刻后,陈酒将自己的视线从那一双
她找不到丝毫希冀的乌潭中挪开,待她刚刚将视线挪到廖世那如暴晒后的葡萄一样挤皱的脸庞上,她就听这忽然嘴毒起来的老头儿又说道:“要不然就跟着廖叔叔走吧,离开这里,快些找个安居小户的良家男人嫁了。若等到明珠失泽,就没人要了。”
如果这两人的年纪再回拉个二十年,廖世说这话的前半段就很有一种猥琐大叔诱拐呆萌小妹妹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