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不想在十三面前隐瞒,除了因为他觉得十三这个人值得一交,还因为在十三的特殊身份面前,他已隐约能意识到,如果十三真的想知道,那么置业京都的白门武馆对皇帝的耳目是瞒不了多少资料的。
可这话才起了个头儿,想起自家师门近十几年来由盛转衰迅速凋零的经历,他自心情上还是有些难以将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面对阿平的尴尬艰涩,十三没有追问或者表现出催促的情态,这个时候的他表现出很大的耐心来,保持沉默像是在等待。
因为不忍细谈,阿平也沉默了一会儿,然而他终于还是在这两人相对的沉默中再次开口,极为缓慢地说道:“忆及白门与阮公子结识的机缘,那大约是两年前的事了。说来也巧,阮公子那天是为了还伞才到的白门武馆,只是那伞却不是馆中弟子遗下,后来师父问询而出,与阮公子似乎也只是打了个照面,这缘分就此结交下来。此后不久,小弟与阿桐……也就是与小弟搭手的那位,就受雇于阮公子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还真是奇妙。”在阿平的一番话说尽后,保持了一阵沉默的十三这才若有所思地慢慢开口,“在今早出门的时候,在下也未曾想过和知晓接下来会碰到哪些陌生的人,譬如咱们。不过……你说阮公子造访白门,是为了还伞,此事好像就不似飘渺难估的缘分那么简单了。”
阿平连忙表示认同,与此同时,他的眼底也有疑惑之色掠过,回忆着继续慢慢说道:“这的确算不上偶遇,然而即便是如今提及此事,那天白门中经历了这件事的众位师兄弟们也仍然还没弄清楚,那四把无主的黑布铁骨伞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不是白门弟子遗失物品么?”十三似是随口一问。
娴熟掌管十几家商铺营生的阮洛,每天只计过手账目便能将他书房里那张格外宽大的书桌堆上两层,的确不怎么像是闲得无聊如斯之人。
“白门所有门人对那天的事一直觉得诧异的地方,也正在于此。”阿平慢慢摇了摇头,“阮公子好似连自己都未知那四把被人遗落的伞是谁的,只是听路人提起,拿过那伞的人所着衣装看上去像是武馆弟子服,至于究竟是哪家弟子,就未可知了。那天阮公子走了几处武馆,白门武馆只是其中之一。”
十三闻言沉吟起来,隔了片刻,他又表情轻松地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阿平看了他片刻,不禁问道:“对于此事,十三兄弟有什么见解么?您出入大内。与朝中大员接触,见多识广。也许能看出一些不同来。”
“如果不是仅仅与几把伞有关的事,此事看起来才真是处处透着古怪。”十三淡然一笑,“但幸好此事真的只是关乎到几把伞,无须在意。”
两人的话说到此处,由十三打住,他看向前方的目光微凝,面容严肃起来,步履也迈得快了些。与他并行的阿平这时也注意到。自己离恒泰馆区西大门等待着的那两个身影已经很近了。
即便王炽丝毫不表露他的帝王身份,只是让阮洛向恒泰馆区西大门的守将稍微示意一下京商队伍里年轻俊杰的身价,估计他们也可以不花分文即进了西大门,在门庭旁侧的小厅坐下,一边享用热茶一边等待。
然而王炽在来这里之间已经做定计划,便是绝难动摇一丝的,他选择在门口站着等,阮洛毫无疑问地选择遵从,那两个抱着厚厚一摞官钞回来的侍从却不敢叫他们多等。
站在西大门的阮洛与王炽正轻声聊着闲话,此时也已看见两个随从回来了。待他们再走近些,就听王炽打趣一声:“十三,我看你们一路走来嘴上都未合过。你们刚才都聊到了些什么有趣的见闻?”
十三手里抱着高高一摞银钞,不便行礼,只得在走近王炽后微微躬身,恭敬说道:“都是些琐碎事情,云峡钱庄从未动过这么多黄金,惊动了不少的人。”
阿平虽然知道了王炽的身份,但碍于手里也抱着厚厚一摞官钞,同十三一样不便行礼,只得学着十三的样子微微躬身。
十三答复王炽的话。阿平也全都听入耳里,虽然心知事实并非如此。然而思及一些宫禁大防里头的规矩之利害复杂,他最终选择沉默以待。
“你什么时候染上这种妇人之癖了。”王炽眉挑疑色。撩开宽大衣袖,束手于背。
“卑职实在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多的银票,有些情难自禁……”十三脸上挂着的微笑渐渐现出窘态。话只说一半,他侧过身将手中捧着的一摞官钞递交阿平,然后转过身来,自前襟里侧摸出一块玉牌,走近王炽跟前,躬身服侍他挂上。
此时的阿平除了稳稳端着自己最初分过来的一摞官钞,还将十三的那份也端上了,官钞堆叠的高度增加了一倍,为了端得更稳些,他是连微躬的身姿也无法保持了。
然而他此时尽管已经将背挺直,抱在胸前的那摞官钞的厚度却还是堆到了他的鼻梁处,给他眼前留了一隙恰似刀切而成的空间来直视前方,这样子看起来却怎么看都觉得奇怪。与阿平一道随从于阮洛身后的阿桐看着自己的同门师兄这个模样,已经开始在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