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义兄除了忙于商事,便只有操心加冠大礼的事情了。”与刚才面对许二时的态度不同,此时的莫叶虽然也相当于什么都没说,但确是实诚回禀。
“这不对啊……”余用纳闷地抬手捋了捋下颚短须,沉吟着道:“实不相瞒,在回这里之前,余某受陛下传召,入宫谈了一些事情。”
余用这话一说出口,莫叶眼前顿时浮现出刚才许二询问她时的眼神,以及在窗外街上跑步前行的那一长队军士的身影。
——难道京都真的要发生什么大事?
“也许陛下肯定还是要传召阮洛谈这件事,只是择时先后的问题。”余用慢步行至雅舍门口,将门轻轻关上,轻声接着又道:“你应该知道,经商的基础就在于时局必须稳定。虽然也曾有靠国难发财者,但那就如行走于刀尖上,虽风景独占,却左右都是悬崖,稍不留神就会坠落,所有家资沦为别人所有。这种商道并非正途,难得走远。”
莫叶有些难以相信地失声问道:“余伯父的意思是,时局要变?”
“这尚且还是未确定之事。”余用抬起沉思微垂的目光看向莫叶,“要打仗了,只是战地离京甚远,我等京商本来可以不必担心,然而今天陛下却传召了在下。叮嘱做好准备。”
最近京都一如往日那般太平,所以莫叶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余用此时说的战事。不止是她,想必在现在京都的这种宁和环境下。这件事说给别的城中居民听,也是难得有人可以立即接受。
然而战事于外消耗的是军士武力器械。于内损耗的实是国力财库,听余用所说,陛下此次传召,是嘱咐京商做好准备,如何准备不言而喻,这事又不像是假。
看着莫叶脸上那种明显还接受不得的表情,余用也没打算再就此事赘叙,只在接下来说出了自己对于此事真正顾虑的地方:“陛下叫我只管揣着他嘱咐过的事。勿论别人,他自有别的安排,所以我本不适合做这个传话人。但余某实在有些担心,得知陛下似乎还未传召阮洛提及此事,余某愈发放心不下,就擅自主张了。”
话语微顿,他才接着又道:“你是阮洛身边近人,我也只是对你才会说这些话。你且注意,近几天如果陛下也召见了阮洛,你就当余某没说过今天这番话。若未召见,不论是不是陛下事务繁忙忘记了,还是确有什么别的安排。希望你会斟酌好了再提醒阮洛一声。”
从余用的这番话里头,莫叶感受到了他的好意,同时也还感受到此事的确存在颇多变数,不自觉间眉头微挑。
但她很快又收束起了心中诸类思绪,恭敬向余用揖手:“多谢余伯父提醒,小女子谨记了。”
“嗯……”余用若有所思地沉吟一声,然后轻轻摆手,道:“就说到这里吧,四月十六。咱们再见。”
莫叶微笑点头:“好。”
余用没有再说话,一探手就又将刚刚关上的门推开。而正当他欲拾步迈出时,莫叶的声音忽然又传来。他步履微滞。
“余伯父。”莫叶迟疑着开口,“刚才您所说的战地……可知具体在什么地方?”
“大青川,蛮匪纵横之地。”余用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莫叶,“你可知道?”
“我……”初迎余用的目光,莫叶还有些心生抗拒,差一点就要习惯性表示自己的无知。然而这种心绪只在心里停留了片刻,便被她掰翻了。虽然她最后还是只说了四个字,只改了一个字,但她的语境已经发生很大改变。
“我知道了。”
说出这四个字时,莫叶心头那些难以置信、忐忑、质疑的情绪全都不见了,她甚至觉得有些高兴。
因为在大青川的战事启动时,似乎能为她提供某种寻找的可能。
如果征川战事用的是师父的那一套筹划,那么会是由谁为主帅,纲领全军?
那些错综复杂的战线分布,还有那些进行过露伪藏真加密处理的解译,会由谁来领会和凭其发出指令?
师父走得那么突然,很有可能还来不及交托解译……又或许他已经备好解译,但不知道有没有逃出那场大火的洗劫。
师父曾说过,如果这世上有谁能看破他那套对文字加密的规律法则,便只有他那位同门师弟一人。但是师父寻找他那位师弟已经多年,一直也没有寻到丝毫踪迹。
难道自己的这位师叔可以这么凑巧在这个时候出现?难不成还有托梦召唤这种联络方法?玄乎!她不信!
还有前些天自己被诱进统领府,在那间古怪的书房里关了一整天,此刻想起来,也是大怪事一件。那天要不是自己后来忍不下去了,尝试翻了房顶后成功走人,还不知道会被继续关多久哩!
被关之事的原因是莫叶最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但又一直思考不出个所以然的问题,此时她突发奇想,将其与征川战事联系到一起,倒能嗅出一点味道了。
难道正是有人防着自己知道征川的事,才会提前想将自己关起来?这事勉强可以说得通,因为只要阮洛知道征川战事,差不多就等于自己也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