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房门,在说着话的同时径直走到桌边坐下,下意识里就要伸手去找酒,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之间,不是摆不下酒。而是根本就没上酒。
他有些自觉无趣地摆了摆手,然后垂下手臂将手掌平平搁在膝上,这坐姿在不自觉间流露出一些大将的气场。
望着桌边围坐的几个年轻人,折剑笑了笑后又说道:“是不是你们两个里头的谁私吞了赏金啊?”
孙谨和乌启南都没有理他。他们两个人一个正晃着手中一把锋利尖锐的匕首,望着面前那一盘芙蓉鸡,似乎在考虑先掰哪只鸡腿;另一个人手执竹箸,正在与他的师妹金玲分食一条清蒸桂花鱼。这样一来,连金玲都没有空暇理折剑了。
“瞧你们的吃相,是在抢着吃断头宴吗?”折剑的目光在面前拼桌上的三十多碟精致菜肴上扫过,就见这些菜大多是油腻肥厚的荤食。他有些后悔之前吃那么多豆糕了。
这样丰盛的一顿饭,就是宗门主办的新年宴也达不到这个标准。折剑又有些怀疑,自己习惯口无遮拦的一句话。会不会真的一语成谶?
有了这一转念,折剑不禁暗暗有些心惊。
就在这时,邻座的伏剑停止了咀嚼,将口中食物咽下,然后从衣袖里取出一只信袋,递向折剑的同时还说道:“这是刚才宗门使者传达的命令,你也看看吧!”
梅花镂雕的紫铜香炉中,在一簇从白炭上燃起的火绒灼烤下,金箔上用郁金香花瓣熬炼成的香膏缓慢融化。丝丝缕缕淡不可见的烟气飘出香炉,散开在德逸楼丙字三号雅间内。身处此境。似乎不需要再以酒助兴,馨香的感受催得人心神飘渺。疏离了现实,教人直欲就此醉去。
久候此舍的折剑一时没忍住,将桌上那碟无味坊制作的豆糕一口气吞了半壁山峦,又觉口渴,随即直接拎起手边白玉细瓷的茶壶,将弧线优美的壶口儿对准自己那胡茬青葱的嘴,咕咚咕咚又是一同猛灌。
配着名品豆糕一起送上楼来的茗茶当然也不会差去哪里,清新微甘的滋味让折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想法:宗门这一次派人入京要办的事情,倘若真的办成了,是否就意味着,这些美好的事物很快也会逃不过一场由改朝换代而掀起的浩劫,被毫无回旋余地的清洗掉?
然而他没有太多的时间用于思考这个对他而言可能不具有太大意义的问题,门外忽然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脚步声,踏着他更为熟悉的拍子走来,所以他很快挥散脑海里的一切杂念,凝神倾听起来。
在数息默数之后,他便无比熟练地摸准时间打开了房门,将正好也走到门口的那个年轻人拉进屋来,再身形稍侧,以拎着茶壶的那只手的肘部将门推上。这一套动作看起来非常简单随意,其实却是凝练了不少经验,假设刚才与那年轻人一起走来的还有别人,恐怕即便他人能看见这门开后室内的陈设,却是看不见开门之人的。
“愣头,夺我茶壶的手倒是快,你还当我是你师叔吗?”折剑翘着二郎腿,抹了一把嘴角挂着的些许豆糕沫儿,好叫自己看上去能多一些师叔的风度,然后他才接着又对已经在他对面坐下的孙谨说道:“虽然我只是宗门派来接应你的趟子手,但我也不是一无用处,没准哪一天你的后事还得我帮忙料理。所以你生前应该懂得好好孝敬我,在你死后我才好诚心诚意帮你保住全尸。”
紫带紫衫的年轻人孙谨闻言只是抖了一下眉梢,并没有立即说些什么,然后他身子微微向前倾出,伸手拈了桌上碟中的半块碾磨细腻的糕点,投入口中便化在舌尖。他这才疑惑了一声:“没想到无味坊制作出产的糕点其实也是有味道的,但为何师叔你吃了半盘子,口舌也不见得能甜一点呢?”
折剑明白了。孙谨这是在拐着弯的骂他嘴毒呢,但他一时竟也找不到自觉得意的话回击。在他看着从懵懂少年长成壮硕小伙子的那三个孩子里。就属眼前这个孙谨嘴皮子最利索了。
愣神思索片刻,折剑望着再次伸手向糕点的孙谨,忽然拍去一掌,同时说道:“你洗手了么?”
孙谨伸过去的手忽然被拍开,他的另一只手却在这一刻紧接着伸来,直接将碟子抄走。当糕点碟子被他端起,他的人也已经离了座,闪去一旁。姿态悠闲地抛起一块糕点投入口中,轻挪腮帮子慢慢说道:“那你昨天刮胡子了没有呢?”
折剑怅然摸了摸粗糙的脸颊,微微摇头似是自言自语:“这对我来说不是重点……”他的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紧接着疾步走去门口,伸手按在门板边沿。如同上一次开门之前那样屏息凝神片刻后,他手上才使出些力气,但只是把门拉开一条缝。
眯眼扫向门缝外的折剑脸上有一丝疑惑神情闪过,门很快被他完全扯开,一个碧色人影如烟一样飘了进来。
“师叔。”飘然入屋的碧色人影向着关了门刚刚转身的折剑行礼。
此人的年纪与屋内孙谨相近,也就十八、九岁模样。正值青春年少好年华。不过,若细看这个碧衣人,旁人应该不难发现。他与孙谨其实存在着许多不同。
他的举止派头更为斯文,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