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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术有理由相信,人只有在弱小或者绝望时,才会比较虔诚地将心愿寄托于天意。但弱小与绝望者的心愿往往与天意一样虚无飘渺,难以达到实境。
不过,无论人们向上天祈求什么,天意似乎从不会给予回应,所以人们便往往以为天意默许了,心里有个期盼,总比连个期盼也没有。
然而他打拼了许多年,只会更加坚定地认为,不论是生活还是生存问题,最可靠的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是为自己创造财富,还是施舍别人,自己动手总是感觉深切一些。
在离开此地的前一刻,荣术对那小乞儿终是留了一丝怜悯,从钱袋子里取出由十枚铜钱串成的一个小钱串儿,扬手高高抛了出去。
钱串飞得很高,所以当它从空中掉落下来,摔在巷子正中间的时候,巷中的人很难辨别它是从那个方向抛出的。
小乞儿捡起掉落在自己脚边砸得一声脆响的钱串,泪花迷蒙的双眼不禁滞住了神,还以为自己哭得厉害了,眼前出现了幻影。而等他擦干眼泪,再次辨别那串钱一共有十个的时候,他泪迹未干的脸上顿时又绽开欢喜地笑,用还带着些微哭腔的怪异声音说了句:“哈,原来老天真的会掉钱的,天上掉馅饼的事也不是不存在啊。”就在他正准备祈求天意再多用这种钱串砸他几次时,他就听见一个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幽幽传来:“今后你再做像今天这样的事,就杀了你。”
这冷厉而又幽幻的声音由荣术挟了一丝内劲遥遥递来,一丝不漏地直接递进了小乞儿的耳孔中,刺得他的心神一震,身子也一震哆嗦。
待那股仿佛从自己心中发芽蔓延开来的恐惧渐渐淡了些。小乞儿忽然尖叫了一声,攒紧手中钱串儿,像被恶狗咬了一口似的。从这巷子里狂奔了出去。
……
在半个时辰前,自另一条幽暗巷道脱身离开的蒙脸女子。先就着着装之便将自己改扮成一个卖鸡蛋的姑娘,拎着同样覆了一块蓝底碎花布的竹篮,一路只走未停,鸡蛋是一个都没有卖出去。
她出来一趟本就不是为了买鸡蛋。
她很快来到一处小宅户大门口,只是与守在门口的两个看门仆人对视了一眼,那两人立即认出了她,旋即微微躬身,平摊右手作了一个“请”的意思。
她便毫不凝滞地阔步迈了进去。小宅户主屋的正厅里坐着一个年约三十的女子。此女子一头乌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严整盘在脑后,这发式证明她已经嫁作人妇。但她的面容依然姣好,眼瞳黑白分明,眼角没有一丝皱纹,脸上肌肤如少女般细嫩,在精致的妆容映衬下,更显得生动。
但她此刻的精神明显有些绷紧,所以她的坐姿非常端正。在她身边侍立了四个丫鬟,但她没有唤其中一人给她捏肩捶腿。就连她手中那盏云雾春尖。也只是在刚刚由仆人递来时抿了一口,随后就一直被她捧在手里。
她那修剪得圆滑的指甲细腻涂抹过色泽明艳的花油,本来是给她的双手增添点滴亮丽。但此刻这一对十根手指仿佛能把白瓷茶盏抠出血来。
望着跪在足前头缠一块蓝底碎花布的年轻姑娘,耐着性子听她把事情回禀完毕,贵妇人习惯表露柔顺的眉眼里已然升上一股怒气。
贵妇人突然将手中茶盏重重拍在身旁的桌上,丝毫不顾斯文身份地将盏中茶水拍得反震了半尺来高,有几滴甚至还飞溅到了她一侧脸颊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身后侍立的四个丫鬟皆是被惊得身子一颤,仿佛那盏茶被自家主子硬生生扣在了她们的心上。
片刻后,四人惊魂稍定,其中一人最先回过神来,注意到桌子上满是水渍。还有点滴竟溅到了主子脸上,这丫鬟便柔声说道:“主子。奴婢服侍您洁面。”说着话的同时,她已从腰侧取下蒸过鲜花香料的轻柔丝帕。拈指准备替贵妇人拭去脸上那点水渍。
岂料她拈着丝帕的手才伸到一半,就被贵妇人一个反手拂了回去。
“一边呆着!”她总算还能把持些修身养性的底子,没有直接说出那个滚字。微一停顿,她紧接着又叱了一声:“你们几个,全都去一边呆着!”
“是…”
贵妇人身后侍立的四个丫鬟看着脸上有替主子担心的表情,但谁有知道她们实际上的心思,多为唯恐避之不及呢。
屋内的叱声因为足够响亮,侍立在门口的两个卫士当然也能听见,旋即识趣地也自行退开得远了,到前院守候去了。屋内屋外的人都散得远了,只留了贵妇人和那头缠花布的女子。
贵妇人坐在椅子上,因为情绪激愤,她的气息已然乱了,胸脯不住起伏,看来也快坐不住了。
跪在她足前的女子则将头垂得更低了,今天她出去一趟,竟惹出一个不小的麻烦,不仅将回来的时间拖延了接近一个时辰,让主子在这简陋的小院干等了这么久,还差点将行藏暴露了!在没有得到赦令之前,她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沉默恼怒地喘息了一会儿后,贵妇人稍微平息了些燃烧在心头的火焰,看着跪在足前的女子,声音中挥之不去地带着一丝恨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