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你我商议的北域之事,我可以应允,但作为交换,我有一个要求。”王炽说到这里。话语微顿。这是他最大的让步,所以他不想此事再生一丝变故,不等林杉开口,他紧接着就直接将那个要求说开:“如果你拒绝参与北征,我要你列一个名单出来。替你而行。”
林杉闻言一怔。他本来准备推诿,因为他久不在军中,对如今军中情形、调离了哪些旧将、增置了哪些新秀,他都了解得不够深彻,王炽要他选兵荐将,这很不合适。并且,若是他答应下来,便等于自今日起,他要耗费不少精力在军中审人度势,间接还是要他参与北域战略。
然而推拒的话到了嘴边,很快又被他咽了回去。
因为他心里同时也清楚,王炽执掌帝权十三年,今时他再怎么念金兰之谊,帝王心性已然养成,之前在中军大帐中他决然的转身,已经说明一些问题。此时王炽肯退让半步,已经是折金之举,自己即便要推诿,也不该眼浑选在这个时刻。
林杉只是颇为费解,为什么王炽在北域战略的事情上,这么的执着,认定了必须他参与一份?
军中就没有值得他信任的人了么?还是军中哪个协作环节出了短时间内无法缓和的问题?
林杉暂时压下心头疑虑,对王炽的要求点了点头,又说道:“大哥,我久不深涉军务,此事我需要时间筹措。”
“你不再拒绝就好。”王炽平摊一手,徐徐说道:“等青川事了之后,或者你现在就准备行动,我可以先将御使监军符令交给你使用,二十一少使任你调遣。”
林杉脸上现出惊讶神情。
南昭皇帝王炽在改朝易帜后,重新建设编制了三州军序列,原来的中州卫王军、东州卫海军,以及王家嫡系军,皆被切割成三部分,然后均分组合。看起来用的还是前朝老套路,但王炽心知新的三州军里总共有六成左右的前朝兵士,担忧短暂时间内怕是不能将其完全驯服,便在三州军中安设了御军少使,行监听之责。
不过,为使军心稳定,不至于太过叫人有芒刺在背的感觉,这七少使没有权力参与军务,只有书写笔录权力,有些类似于朝会上偏殿里的太史令。
皇帝在朝中的一言一行都有人记录在册,军中大小将领的行为也如此。唯一的区别是,帝京史官的记录,只可给下一代君主观摩,当政君主不可查看。而在军营中,各将士亦不可查看七少史记录的军中事务,但这却是京中君主必察的一部分奏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样的监军手段。历朝未闻,未免使得皇帝的工作量又一倍的增加。然而南昭建朝之初,社稷朝务有太多是直接从前朝接过来的,烂摊子无数。王炽也不得不用这种方式箍紧权力。国朝各方面职属听从调配,才能更快的调转被前朝昏君玩扭了的国运。
尽管林杉不确定这种少史衔会不会在以后的某一天取消,并且他也是头一次听闻“御使监军”这一头衔名称,但既然是能同时调用三州军二十一少史的权力,必定是代天子监军之权。这样的交托,与直接叫他参与北域战略有何区别?
权力越大,责任也越重。王炽这一句“御使监军符令”刚说出口,林杉就感觉肩上挑着的担子还未走到目的地,就又被人扔了两只铅球上来,不禁觉得胸口滞气紧压。微微蹙起眉头。
王炽看见他这副神情,还以为他又想推拒,紧接着就追问道:“你还有何需求?”
他不问林杉有何异议,而只问需求,已然是封其退路之意。也就是说。如果林杉要权,他会酌情再给,但若要他改变这个决定,却是毫无商量的余地。
林杉久不涉军务,一直以布衣隐居,这才刚归入川州军,不到半月时间。身份就从轻车参军提升至御使监军,代行天子监听特权。这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一跃四阶、平步青云、异常迅猛的升官速度了,他怎么可能再要权?
“岂敢。”林杉抬手压了压胸口,很快又将手埋回棉被中,然后有些牵强的笑笑,慢慢说道:“御使监军符令。若这么突然让我拿了,会否拂乱军心啊?”
王炽闻言,隐然觉得御使监军之事算是定下了,一直绷着的脸色缓和了些,徐徐道:“你多虑了。我费心整治了十几年的军部,如果因为这点小事就起了风浪,未免太不堪。”
厉盖在一旁补充说道:“三弟,御使监军只有知情权,权能再大也不会干扰日常军务,谁对此多言,不免是在昭然心意。而且如果是你执掌此军符,我相信军中各主将是不会心生嫌隙的,因为你并不是擅长无端搬弄是非之人。”
林杉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过这话,他目光微垂,沉默了片刻,然后就推被起身,站定在王炽面前,攒指深深一揖:“领任,必不负君之所托!”
王炽微微躬身,伸出一手展开五指覆在林杉的手背上,握着他的手一齐站直身形,眼里有一丝异彩滑过:“这才是与我并肩共过生死的三弟林安远真正的脾性。”
说完这话,他又伸出另一只手,将站在身边的厉盖的手也握住挪过来,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