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裂全身,真的是估摸不准的事情。
这门房的裤子已经湿了,哆嗦着一边伸手去拉门闩,一边颤声说道:“我只是个管门的,门外的好汉,您手下留情啊。”
门闩拔出,随着两扇大门缓缓的左右打开。在门轴摩擦发出的沉闷声响中,距离凌厉有十来步远的乌启南就身形微微一缩,如夜猫般蹿上了院墙。以侧宅院墙为入口,先一步匿进了宋宅春末渐深的草木丛中。
如乌启南这样窃入宅所,凌厉也可以轻松做到,但他选择了一条更难一些的进宅途径,因为他需要尽可能的缩短这次行动的时间。为了快。而冒些险,这是他在一番利弊权衡后做出的决定,必然也是做了些准备手段的。
大门开启的前一刻,门后的四个护院家丁当然也没呆站着等,而是在仓促间商定一个配合手段。两人分别散开在左右的灌木丛中,再留两人守候。
门开至一半,眼见着站在石阶正中间的那个黑衣黑裤黑伞的年轻人。等在大门后的两个护院家丁皆是微怔。触着那人的目光,这二人又没来由的感觉身上有些泛寒,仿佛有把冰冷利剑已经刺到了眼前。
宋宅大门还未完全敞开,门外那个黑衣年轻人就直接跨了进来,仿佛这宅子他早已来过数百回那般自然。门内两个护院家丁见状,着地双脚虽然没有挪动半寸。但两个人的身形却隐隐有后退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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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安康路,丞相府。
在大门口,目送载着岑迟的马车走远后,丞相史靖与他的三儿子便也转身一同回府内去了。
园子里已经处处可见新绿,但那些清新嫩绿的叶子映入史靖眼中。却仿佛被他沉静的目光渲染出枯冬之色。
缀步于父亲身边的史信,也没有心情去观赏路边的那些新绿,不过他是因为心中还留着些刚才与岑迟告别时,说的那些彼此珍重的话所带的淡淡离愁别绪。
对于岑迟这个府中客卿,史信有时也拿不准自己对他是利用多一些,还是真有友人之谊。
父亲的告诫提示,时时响于耳旁,心念至此,史信目光稍偏,他虽然没有看清父亲眼中的神色,但能清楚觉察到他脸上的深沉,这使得史信顿时也冷静下来。
快进客厅时,史靖忽然感叹了一声:“本月,京中生病的人物似乎不少,有点本事的医师都有事缠身了。”
史信闻言后沉思了一下,在步入厅中后,轻声说道:“如果严医正不是家里遭贼,或许……”
“偷东西能偷到他家去的,也是个人物。”史靖扬了一下手,打断了儿子的话语,他暗自屏了口气,又道:“别的不偷,专扒他的药箱,这贼还得是个不小的人物。”
厅中侍立的仆人见史老爷招手,连忙躬身应声,快步出厅准备茶水去了。
而听父亲把话说到这一步,史信目色一滞,转瞬间又流露出讶异神情:“难道说……”
到了这时,他仍是难以置信,严广身为严家资格最厚重的长者、太医局最权威的医师代表,居然拿自己最重视的东西扯谎?
这种行为与他的形象相差太远了!
史信虽然年轻,但也是在官场混了几年的人了,再加上他在入仕之前,在家时就能得到父亲地教诲,自然熟知官场上的一些规则,人心不可面相可算是最基础的常识。
但严广这个人不同,似乎不能用这类规则去衡量他的品性。
严广官任太医局医正,并且与许多当下朝中的臣工类似,他是前朝遗臣。虽说严广做了几十年的医正,官运经受住了改朝换代的颠覆性洗礼,资历颇为厚重,但他始终是入不了公卿誉位的。
太医局的一应御医、生职,皆绝不许涉政、议政,这是前朝就延续了大半朝的恪令。现在到了王姓皇帝掌权国朝运转。这一项恪令仍一丝未改的保留下来。
而京官中的格局,也因为这项延续了逾百年的恪令,自然形成了一个划分。如果说官场中人是混得越久,越是八面玲珑。甚至面佛心鬼,那太医局里的一班子医官则是任职时间越久,越安分守己。
不是因为太医局是善堂,而是因为太医局升迁路的特别,是以德行为本。
在这个有些特殊的职务部门里,医术精湛绝世的医师未必能凭本事青云直上,而如果一个医官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一步一步踏实了,即便相对其他人而言医术中庸,此人的地位也可见得慢慢往上行。
大约是在十四年前的时候,前朝灵帝的母后病重。刚刚被提升为太医局首官的严广偏偏有些束手无策了。秉承救人为上的医者之心,严广向灵帝请禀,推荐他的好友廖世来为太后诊治。
灵帝虽然耽于享乐,但对他的亲生母亲,确有十分的孝义。因为心系亲母的安危。灵帝也不管廖世那名不见经传、近乎忽然从地里钻出来的身份,允他入宫,为太后把脉。
没想到廖世果然如严广推荐的那样,拿出随身带着的一种药粉作为药引,配出了一付药,就把昏迷不醒的太后给治醒了。因为这事,廖世受灵帝亲赐‘药师’美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