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川州军已经自然解散了。
试想,在这样的路径上经过,应该是最顺利的,但有些事情的发生,凭人的脑力真的无法控制,譬如天灾。川州地域一惯穷苦,匪祸肆掠,那年月又逢战乱,民生更是雪上加霜。那里的百姓们没有粮食吃,除了草根树皮,就连山上幽洞里的蝙蝠、地里的老鼠都抓来吃了。许多人衣不蔽体,饿死在路边,更妄谈有物什可以包裹掩埋,几场大雨一浇,瘟疫便爆发了。”
王炽说的这些事情距今实在是有些年月久远了,而且那年的阮洛也就四、五岁的样子,除了提及那害死了他的父亲,也差点要了他小命的“瘟疫”二字时,至今还让他禁不住有些背生寒意,可关于那年之事,他已经淡忘了许多,也就是那几堆等待焚烧的尸体他记得最为清楚。
已经感染瘟疫的尸体不可进行土葬,否则疫病邪毒还能从土壤里蔓延出来,害死更多的人,只能焚烧消却瘟毒。阮洛就记得那堆叠在柴堆里的小山似的病死尸体在燃烧时,升上天空的灰烟形状始终扭曲着、无法顺畅伸展开来。焚烧时发出的响声也不如柴禾那样清脆,烧到最后也分不出谁是谁了,都扭成了一堆混合了的白灰。
那时候他父亲已经有咳嗽发热的迹象了,也没管得到他跑出营帐外去看那些画面。
如今想起,他也只能是如王炽那样深深叹息了一声。
也许是因为那些过往不论是对于自己最好的朋友、还是对于南昭的子民来说,造成的挫伤都过于沉重,这番经过述说到中途,王炽禁不住再次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他才克制着自己微生起伏的心绪,尽量以平缓地语调继续说道:“其实他本可以绕开那片地域,换一个城郡通行,那样做只会让他多耗去五天时间,但他却仍然选择按我们最初定下的时间计划前行……
其实即便延迟那五天时间也不要紧的,林杉这边迟了一天知道他那边碰上瘟疫阻路,以为他会绕路,到达的时间必然也会延后,所以林杉这边已经做好的另一个补救措施,他也冒了险,乔装简从进了京都,策动了几个官员作为内应……
再后来我们知道,前周朝廷的最后一个君主并没有那么坚强;前朝军队除了中州军还有些力气坚守,其它两支早已内成败絮;前朝的朝野更是因为仓促迁都,大部分的人心早已移了位,也许从内部策动,比那些为攻城打造的重械还有攻破效用。
但……承纲兄为了守住承诺,却陷在了里头。他明明知道路的前方飘起一团毒雾,他还是要向前走,会不会在事后有人觉得他这么做很蠢?但这就是他的性格,如果困阻无法避开,那便直行应对。他常说,两地之间最近的距离就是走笔直的路线。
谁也没有神通料定事情后来的发展,倘若前朝的京都也像北雁的城楼那么坚固,那么承纲兄当时的抉择便起到了决胜性的作用。虽然那些重器到最后并未用上多少,但也不可否认承纲兄抉择的正确与否。他不愧是我的谋师,我的知交,他不仅有智,还有胆魄!”
阮洛终于相信了,他以一种有些压抑的心情相信了王炽所说的、他那亡故多年的父亲地选择。
他相信如果父亲此时就坐在桌旁,一定会问王炽刚才提到的那几个问题,然后选择王炽地选择。
但在他也做出选择之前,他还是要借父亲的意思,向王炽问清楚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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