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上几个离得较近的过客频频回头。
小乞丐望着自己吃饭的家伙被摔得粉碎,脑海里喷香肉片的影子也几乎在同时破碎了,他心中顿时涌上一股酸楚,变成两行眼泪迸出双眼,在脏兮兮的脸上淌开两道白线。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离得较近的几档店铺口,已经有几个人朝这边指点数下,似乎低声议论起来。
不用细听,荣术也能推测出那些人在议论什么。
这个小乞丐并不知道,多年以前,被他刚才唤作“贵人老爷”的荣术也是贱命一条。那时的他凭着比这小乞丐更弱的年纪在街上乞讨,吃过的苦受过的白眼唾弃堆积如山,脚下走过的也远不止一个城市。所以他后来虽然过上了顿顿有肉能吃饱的日子,个头却再不能往上长,体格只停留在了少年的位置。
有过这样经历的程戌当然深刻记得,即便是在十多年前那个乱世之巅,路人对于行乞者虽然厌烦,但也还没烦到摔碗的程度。这似乎是一个潜在的行规,不知由一种什么社会心态自然形成。但就是这样一种无根的规矩,就像农民爱惜种子,商人爱惜白银一样的让人们自然遵守。
然而此时的程戌默然在心里坚定的认为,自己必须摔碎这小乞儿的饭碗。
因为他的碗底写的那几个怪字,若留下碗,可能他的小命就留不住了。或者在今晚他讨要到半碗冷粥,准备用这破碗盛了吃时,或者就在等会儿他回到窝棚,等待那个指引他这么做的人给他酬劳的时候,他的小命就此消失于世。
他多少还是对这小乞儿心存一丝不忍,也许他今天躲过这福祸参半的一劫,将来会有更好的际遇。
甩袖离开那里时,他不禁又多说了一句:“滚去找那教你行乞的人吧!”
经这一句话,小乞儿忽然也想起来,这边讨不成,他还可以回去找那命令他这么做的人。虽然那个人可能会更凶悍,但也可能至少不像眼前这个人这般刻薄吝啬。
擦了擦灌满泪水的眼眶,小乞儿发现刚才摔了他的饭碗的恶人已经如鬼魅般消失在行人之间了。回想了一下那个恶人矮瘦的身形,小乞儿恨恨地哼了一声,在心中嘀咕道:一看那厮就是个吝啬的家伙!
慢慢站起身,小乞儿望着碎成渣的破碗,心下有些不舍,可无奈他没有能力做任何补救的事,最终只能扁着嘴离开。
在满心不甘但发足力气跑回去的路上,小乞儿全部心神都希冀着那个教他这么做的人还没离开,他还来得及赶回去,成功向那个人讨得点什么。
这个时候的他当然没有多余的心思、也没有足够的警惕能力感受到,那个恶人并没有走远,不知是什么时候又回来了,并一直跟在他身后,来到一处巷子角落。
京都的民宅密集区域,像这样两院临近而构成的窄仄巷道有许多,但小乞儿很自信自己回来的位置没有错,这片地方的每个街头巷角他都走熟了……不,他甚至可以拍着胸口说,他比那些巡街走过的巡城兵卒还清楚这些角落。那些昂首阔步的兵卒惯常只走大街,哪像他,常常把可以遮风的墙角当成夜里歇息的地方。
但回到这里的他无比伤心的发现,他似乎还是回来晚了一步。
那个人早已不见踪迹,他站过的地方,也没有像自己预期的那样,留下一丁点的赏银。
也许那个人刚才也跟着自己出去了,然后就见到了那个恶人摔碗的一幕,他以为是自己没有按照吩咐去做,惹怒了那个恶人,所以他也恼了,不准备给赏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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