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一个捎带稚嫩的女声举手高声道:“我有话说!”
嗯?所有的静默被惊动,又一同无声向后方的宝儿聚来,宝儿心里惧怕,头皮发麻,还是按萧云耳语硬撑着说:“城主,我可以推断出常小姐在哪里。”
常岳身边一千户斥道:“女娃子,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胡言蒙骗可是要承担后果的。”
常岳却一挥手,道:“小姑娘,你请过来。”
宝儿战兢兢走过去,小手犹自在身后扯着萧云衣角。
这个城主好威严……近前了宝儿才有这种想法。
常岳努力放柔颜色,道:“小姑娘,你真有把握吗?”
宝儿方觉镇定些,端起姿势道:“城主可否容小女子……还有我的两位随从进入常小姐闺房一探?”
常岳狐疑地看看更似主子的萧云,以及好似对周遭一切没有兴趣东张西望的小白,道:“当然可以。”
进了常飞燕的房间,宝儿大模大样地掀帐子看了看床上,又看了看门缝窗户,以及房梁、地上等处,抽丝剥茧道:“床上被褥齐整,没有被坐或者卧过的痕迹,说明常小姐被掠走前没有休息,应该是清醒的,但贼人进来,常小姐没有喊出一丝一声,有三种情况,一是常小姐被迷晕了,二是来人武功很高,在常小姐出声前就点了她的穴道,第三,就是常小姐与来人认识,所以没有防备。”
“但房内没有一丝一毫迷药的遗留气味,而窗户都被木板钉死,门板严接合缝,房梁又不像被掀透的样子,贼人不可能把迷药吹进来,所以,第一种情况不可能。”
“如果单纯是第二种情况,那么那位高手首先就要破门而入,但刚才我见锁是被正常打开的,门闩也没断,那么,此人只可能是正常开锁进来的,敢问城主,那锁是新配的么?”
常岳道:“为了防备贼人,所以本将特意请匠人配的,没有特制的钥匙万难打开,那钥匙我随身携带,也不可能遗落。”
宝儿点头,继续道:“不管他是如何得到钥匙开的锁,常小姐既然是清醒的,在贼人开锁又开门这空当里不可能听不到声音,但她没有喊叫,说明她与这开锁之人是认识的,再问城主,你有没有对令嫒说,在你亲自开锁之前,任何人不论是否熟悉叫门都不要应?”
常岳疑惑地道:“我是这么说过。”
宝儿道:“那么最后合理的情况只有两个,第一,那人得到了钥匙,并扮作了城主的声音开了门,第二,那人是在常小姐的合谋下开门并假装劫人而去的——”
“女娃大胆!”
一千户愤怒地半抽出刀,道:“你怎可胡言乱语污蔑我家小姐贼喊捉贼。”
宝儿初时吓了一跳,被萧云握住小手后才镇定下来,咕哝道:“贼喊捉贼可是你说的。”
她又转向常岳,道:“小女子再次大胆问一下城主,那钥匙真的只有你才配有吗?”
常岳这时似乎没在听了,因为他想到,女儿常飞燕曾经说对那锁很好奇,所以一同去锁匠那里的时候,她也要了一把钥匙,如果那开门的钥匙不是从自己这里得到的,必然是……
那千户道:“将军不要被这小女娃子的蛊惑之言蒙蔽了,来人,将这三……两个敢来城主府混淆是非的可疑之人抓起来——”
“是!”兵士应声,常岳却摆了摆手阻止,温声道:“小姑娘,不要害怕,你继续说下去。”
宝儿好不容易镇定下来,道:“小女子并非有意揭露城主府隐秘,只想对城主说,令嫒并非被不法贼人劫走的,可能是常小姐不满意某件不得不接受的事,所以用了这招金蝉脱壳,而常小姐既然敢行这寻常女子所不敢行之举,必然是一位颇有主见能够照顾自己的巾帼英雌,城主可以派人暗暗寻访她的行踪,但大可不必将这内幕公布,也不必过多替她担心。”
常岳这才想通,女儿常飞燕对他近日订下的与白云城主赵牧之子赵舍的婚约不满,但自己意志坚决,女儿又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才整出了这么一出……
见主子沉思,诸属下都静声没有动作,而宝儿则捏着一把汗。
末了常岳回神,拱手道:“常某多谢姑娘提点,唯有备一桌薄酒聊表感激,来人,备酒席……”
常岳转身吩咐,宝儿吁了口气,总算是过关了。
接下来的情况自然明了,宝儿有生以来吃到第一顿非常丰盛的、有大官和他的夫人陪同的、没有那么多酒桌规矩的酒席,她先还把持着矜持的架子,后来就天性暴露,和小白笑闹,把个席间吃了个杯盘狼藉,那城主夫人反而很喜欢她这份纯净,不停笑眯眯夹菜给她。而城主常岳则与萧云慢酒闲言,他又不是笨蛋,自然看出了先前那番推断都是萧云以江湖之技暗中授意的,常岳第一回生出招纳一个江湖人的念头,可惜萧云婉拒了。
常岳无奈作罢,总之,还算宾主尽欢。
第二日萧云就告辞,宝儿抱着又鼓了的荷包,到了马车上还不时痴痴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