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宁波的当日,胤礽先派了张廷玉领了几个礼部和翰林院的官员前去天一阁查对记录那里的藏书种类,并且下口谕,两日之后亲自前去接收藏书。。
一行人一直到晚上天黑酉时过后才回来,俱是兴奋不已,七嘴八舌地与胤礽禀报天一阁里的藏书之多之丰富实在是叫他们大开眼界,有不少都是前几朝就失传了的古代典籍,竟然也能在里头找到,众人皆是看得入了神流连忘返了,若是这些书能够重见天日编撰刊行,于天下读书人,无异于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从前就去过一回的胤礽对天一阁里到底有什么自然也心中有数,听过禀报之后单独留了张廷玉下来,又叫人去传了胤禟来,让张廷玉旁听,问起了胤禟:“之前朕让老八接手老三的差事,帮朕修全书,他似乎有些不大乐意,你应当知道其中缘由的吧?”
胤禟抿了抿唇,见除了自己还有个外臣在,一时便有些犹豫支吾着道:“臣弟倒是没听他说过……”
“说实话,”胤礽打断他,坚持道:“朕知道你心里明白,他一定跟你讲过,你但说无妨便是。”
胤禟看张廷玉一眼,终于是说了;“庄郡王他是担心哪些书该修,要如何修,修成什么样,这个度把握不好。”
胤礽并不意外地轻挑起眉:“说下去。”
“皇上也知道先帝一贯在这反面把关严格,若按照康熙朝的标准,怕是有一大半的书得大修,有些更是直接焚了也不为过……”
胤禟话一出口,张廷玉的脸色便有了些微的变化,显然也是想到了什么然后惋惜哀叹不已,胤礽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道:“你来说说,这书该如何修是好,好看的小说:。”
张廷玉微低下了头:“微臣不敢说。”
朝廷对文字狱这东西抓得有多紧,算起来他们这些读万卷书辛苦考功名入朝为官的汉臣应当是最为深有体会,他虽然入值南书房颇得胤礽看重,但到底是个汉臣,有些话也确实不是他能胡乱议论的,自然是有所顾虑。。
胤礽却是不以为然,道:“朕看你之前在朕面前倒是挺敢说的,朕让你说你便直说就是。”
“……微臣以为,适当的修撰可以,但若是一本书要大修个七八成,这书中的精髓也就全修没了,这书也就不是原来的书了,就算刊行出来了也与鸡肋无异,不如罢了。”
不如罢了,四个字说得虽然轻巧,却到底叫胤礽听出些他心下的悲愤,想了想,便又笑了:“你觉着,康熙朝文字狱可是太过苛刻了?”
张廷玉吓得当下就跪了下去:“微臣不敢妄自议论。”
“朕许你说。”
“微臣不敢。”
“朕不是先帝,你有什么直说便是,何况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即使你说错了,朕也就当作没听过,不会怪罪于你。”
胤礽这么坚持,张廷玉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说了:“若是当真有不轨之心的,即使被杀了也是罪有应得,但有时往往仅凭一首诗一幅画就做下决断,难免偏颇,次数多了,便会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再没人敢说没人敢写,写出来的都只是些华而不实迎合上意的阿谀奉承之词,文人风气也就坏了。”
“你觉得,这些读书人中当真对朝廷心存反意的多吗?”
“微臣以为,热衷于愤世嫉俗针砭时弊之人历朝历代都不曾少过,但绝大多数的百姓,其实并不在乎做皇帝的那个是谁,是满人、汉人还是其他,只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能让他们活下去,其他的便都不关紧要,若是能再过得好一些,就会觉得皇帝好朝廷好了,这般即便有人心怀不轨刻意煽动,大多数人也都不会买账。。”
张廷玉话说完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胤礽闻言却反是笑了:“你这话说得倒是有些道理,朕越是遮着捂着,下头的人越是好奇背地里也会悄悄议论,倒不如开诚布公一些,反正朕从来就不怕人如何评论,你且放开了去干吧,只要是你觉得有益处的书,都可做为百科学堂的教材,教导天下人。”
张廷玉闻言有些诧异,完全没想到胤礽竟然一点不避讳,如此倒是显得他先前所想有些小人之心了,这便恭敬而心悦诚服地领了命。
张廷玉退下后,胤礽又对胤禟道:“既然差事是你帮老八讨去的,你就写个信跟他说清楚,只要他不刻意地挑刺给朕找不痛快,修出来的书就算日后出了什么岔子,朕也不会找他的麻烦,让他也给朕爽快一点,帮朕把差事给做好了。”
“……臣弟明白了。”
“还有就是,朕让你跟雅尔江阿两个去欧罗巴洲不是让你们去游山玩水的,那边的好东西见着了每样都搜罗一些回来,各种典籍不管是什么语言版本的,也多带些回来,有本事的人才,也可一并请来朕自会好生安排。”
“臣弟领旨。”
到了第二日,胤禔与胤礽提议在明日接收天一阁的藏书之前,再私下里去那走一趟,胤礽欣然同意。
比起当年他们第一次来时的清静,许是因为明日要迎驾,从前紧闭的大门这会儿敞开了一半,有人进进出出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