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过后新的一年就到了,每一年的年节家宴总是少不了的,往年多是摆在乾清宫,而这一回,皇太后主动提出要众人一块去宁寿宫,也不拘于后宫主子还是皇子,就大伙一块热闹热闹共聚天伦,老太太的一番心意,康熙也不好回绝,这就答应了下来,将家宴摆在了宁寿宫。
年三十那天,卯时过后,陪着康熙参加各种祭祀庆典忙了一整天终于得空了的胤礽先去了宁寿宫给太后请安。康熙还在乾清宫忙活,但后宫的众位主子和皇子皇女们却大都到了,胤礽进去的时候太后正拉着几个就要快出嫁的公主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众娘娘们陪笑着,胤礽一眼就看到胤禔站在纳喇氏身边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福晋却不在。
董鄂氏自打孩子没了阿玛又被流放之后就变得有些不正常,成日里要么是呆呆傻傻地一坐一整天都不说句话,要么就发脾气摔东西打骂下人,太医看过说是伤心过度受了刺激才会如此,也没有法子,只能是开了些药给她镇定情绪说是慢慢调理,还有就是,因为早产又难产,虽然勉强保住了命,但董鄂氏以后都不能再生了。
康熙知道后将胤禔叫去说是要下圣旨将董鄂氏给休回家去,等到开春大选另给他指过新福晋,却被胤禔给一口回绝,不论康熙怎么说也不肯答应。
“贝勒爷说大福晋家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她这副样子休回去怕就活不长了,而且有罪的是她阿玛,福晋本人并不过错,无论如何他也没有理由将之给休了。”
当时被胤礽派去打听事情的小太监如此回报的时候,胤礽其实是很惊讶的,董鄂氏从此都不能生了,他还要将之留着,他是真的不打算要嫡子了不成?
不管怎样,胤礽对胤禔的态度弄不明白,康熙也被他气得没法,又不好再逼他,最后就只能作罢,好在他后院里现下还有一个侧福晋可以当家,只能是等过两个月大选之时给他再指个侧福晋进门再多塞几个侍妾了,就当是补偿了。
胤礽上前给太后请安,太后看到他很是高兴,笑眯眯地把他拉到跟前,问起他康熙之前是不是提过今年要给他指太子妃。
眼见着屋子里的众人虽然都刻意掩饰了,但俱是看得出的竖起了耳朵在听,胤礽无奈笑了笑,道:“汗阿玛是有这个意思,不过哪一家的倒是还没定,还得等选秀开始了再说。”
以康熙的态度不出意外应当就是瓜尔佳氏了,不过他没明着说过,胤礽便也就当做不知道,更不会现在就说出来让这一屋子的人又去联想那些有的没的。
“都好都好,玛嬷一把年纪了也没别的盼头,就指着你们都能赶紧开枝散叶,给玛嬷多添几个曾孙曾孙女儿出来。”太后拍着他的手,又是高兴又是感慨。
闻言,胤礽下意识地朝胤禔那个方向看了过去,却见他微垂着眼脸上的表情半点不变,就仿佛没有在听他们说话一般,倒是纳喇氏很有些明显地扭了下手里的帕子,似是有些不甘。
两刻钟之后康熙也来了众人请过安一块上桌入座,康熙与太后公主及几个位分高的宫妃坐一桌,众皇子坐另一桌,太子殿下居首,其他人挨着他依次入座。
胤禔就坐在胤礽的左手边,只是从筵席开始之后,他除了偶尔与身边的胤禩说一两句话,大部分时候都保持着沉默,只看着众位弟弟们说说笑笑,对胤礽,除了敬酒的时候与他说了两句客套话,就几乎将之当做不存在一般。
胤礽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便在一众小弟弟的起哄下与胤祉胤禛几个推杯换盏起来,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得好不尽兴,最后还是另边桌的康熙见他们越闹越过火,看不过眼才开口喝止了:“叫你们来是来陪太后过年的,不是让你们这么抢着机会的喝酒,你们几个都安分点!”
起哄的一众怏怏做了罢,倒是胤礽自个一个人又喝了两杯酒,最后是胤禔伸手按住了他捏着被子的手,皱着眉低声提醒:“太子爷再喝就醉了。”
胤礽看着他笑了笑:“醉不死就行了。”
胤禔一愣,到底是将他的杯子与自己空着的杯子给换了,替他将这杯酒一口倒进了嘴里,吞了下去。
胤礽看着他的动作,眼里的情绪忽明忽暗,到最后便移开了眼,却也没有再碰过酒。
家宴结束已经快过了戌时,外头已是一片漆黑,白雪在宫灯照亮下泛着奇异的蓝色,鞭炮炸响的声音隐约传来却没有间断过。
众人与太后告辞一块出了宁寿宫的门,再恭送康熙回去这便各自散了,宫妃们回了后宫去,众阿哥结伴回乾东所,一盏一盏的灯笼朝着四面八方分散开,转眼间方才还热闹着的宁寿宫门外就只剩下了胤礽一个。
被冷风一吹,方才在里头时的醉意便清醒了许多,胤礽深吸了一口气,心下轻叹,又一年要过去了。
贾应选低声请罪:“爷,奴才该死,您的暖手炉忘在宁寿宫里头了,奴才这就进去给您拿。”
“不用了,”胤礽打断他:“别去了,别扰着了太后,回去吧。”
正要提步离开,身后另有小太监追了上来,手里捧着个暖手炉弯着腰递到胤礽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