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染红了,身子却僵了一般的动也不动,而在她的怀抱里,正有一个满是血迹的婴儿。
似乎感觉到杨易来了,那婴儿又奶声奶气的哭了起来。小碧的手略微动了动,让这孩子稍微舒服了点。婴儿又止住了哭声。
杨易这几年南征北战,被他亲手杀死的人,至少也有双十之数,血腥的场面,更是见的多了。但此时他却呆呆地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的说不出话来。那跟随他征战了大半天的火叉“哐啷”一声,跌落尘埃。
小碧的下身,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她的身子自腰腹以下,已全部被血液染红。这等血迹,在昏暗的灯光下本来不怎么显眼,但经她满身满脸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一对照,就显得有些触目惊心了。她的肠腹更被凌乱的抛在一边。而踏板上,杨易的精铁长剑正斜斜的躺在那里,剑身上满是血迹,在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光,似乎在嘲笑他的无能。
杨易打了个冷战,不自觉的把目光从肠腹和长剑上移开,转到了小碧的怀里。那小家伙虽然满身血迹,但此时却安详地躺在母亲怀里,努力的含着**在吮吸着。小碧则垂头看着自己孩子,一脸的幸福和甜蜜。
这等场面,血腥和神圣并存。说不震撼那是假的。
杨易感觉全身手脚都不听使唤了,胸口更似堵了什么似的难受。他想动,但却怎么也迈不出那一步,他想喊,但张了张嘴,却像鱼离了水一样,却始终发不出声。三年前广阳海战,见了血腥后,他吐得一塌糊涂,被自己引为奇耻大辱,发誓之后再不会如此。但见到这等场面,那些誓言全不顶用了,他只觉现在的自己,比第一次杀人都还不如。
田夫人自己把肠腹剖开了,然后把孩子取了出来。而她竟然又面不改色的,再给孩子喂奶。哺乳是一件很神圣的事,但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看见了,都会觉得触目惊心。
“噗”的一声,是杨易火叉掉落地上的声音。小碧本来在给孩子喂奶,倏地一惊,警觉的抱紧孩子,问道:“是谁?”
她流血过多,视野已经模糊了,要不是怀里的孩子给了她信念,也撑不到现在。杨易和黑三两人后来打得天甭地裂,实在太过厉害,就算开始她因为疼痛而忽略过了,后来却听了个清楚明白。她也清楚,是杨大人遇见了麻烦,有人想对自己不利。但现在那人就在眼前,她也只能祈祷是杨易获胜。否则,自己的孩子是绝无幸理的。
“嫂子,杨易无能,护卫不周……”杨易再也忍受不住,单膝跪地,带着哭腔喊了起来。
听见杨易的喊声,小碧的脸上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她紧紧的抱住孩子,喃喃道:“是你就好,是你就好。”两滴泪水顺颊而下,落在了孩子满是血迹的脸上。而小家伙,浑然不知自己的母亲生命已走到尽头,还在拼命的吸着奶头。
杨易哽咽着道:“嫂子,让我替你包扎下吧。我先处理下,附近应该还有医生……”他也知道小碧的状况,但总觉得不这样自欺欺人,他心头更会难受。
小碧低头看了看孩子,脸上现出一丝不舍:“杨大人,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明白。他是我孩子,我们是天下至亲,是一辈子的母子,可我对不起他,只能陪他不到一个时辰。你就别打扰我了,让我好好陪陪他,好好看看他……”
四周渐渐的安静了下去,小碧看着孩子,一脸的不舍。夜空中,只传来孩子的轻微吮吸声。杨易单腿跪在那里,呆呆的一言不发,只觉得这一刻,比他一生的二十多年都长。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碧突然抬起头,双眼爆发出眩目的光芒:“杨大人,你答应我一件事,行么?”
“什么事?嫂子你说,杨易一定办道。”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这是我和洪哥唯一的血脉,我求你了,好好带他,让他好好的活下去,好么?”
小碧一边说着,一边努力伸出双手,把怀里的孩子朝杨易送来。那小家伙吃得正香甜,此时被打扰,不由得大哭起来。杨易伸手接过孩子,努力点了点头道:“嫂子你放心,他就是我亲生儿子,我发誓,他一辈子都会好的。”
小碧脸上绽放出一丝幸福的笑意,她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小家伙至少有个爹了,我也放心了。洪哥,我好累,我来陪你了,你等等我,等等我,等等我……”她的头朝后仰去,慢慢靠在了床沿上。双目渐渐失去神彩,而眼睛却始终盯着杨易手中的孩子。睁得大大的。
杨易缓缓站了起来,朝小碧鞠了一躬,低沉的声音在小屋里回荡:“嫂子放心,小家伙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他姓杨,名延昭。一定会延续你们的骨肉,让你们的冤屈得到昭雪。”
小碧脑袋一歪,安详的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