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沁牙却如一道烈火在心头燃烧。两个身着红黄纱衣的女子则在帐中曼舞,营帐之内,春意溶溶。可是,他心底极不舒服。中西有简飞扬,自不能再要李源,将他推荐给朝廷,也能让他一展所长,自己为何会不高兴?
一曲《春归》完毕,太后又换了几首曲子。这些舞女是帝宫特训,跳起来欢快活波,比寻常舞蹈要好看得多。吴明家中四个夫人各擅胜场,日日熏陶之下,眼界也高了许多。但也看得目眩迷离。在一片欢歌笑语中,每个人都多喝了些,人也有些熏熏然。吴明小酌了几杯,眼角看去,就见杨雄神定气闲,虽仍看着舞蹈,但眼中一片清明。杨易是根本不碰酒,笔直坐在哪里,目不斜视。简飞扬据案大嚼,人也疯疯癫癫,但他一向如此,倒不能当真。
奇怪的是,商羽坤也醉了,此时正趴在案上,呼呼大睡。他酒量甚宏,按说绝不至于如此。由此看来,多半与刚才之事有关了。吴明看着,心下又是一疼。
太后也微有醉意,忽然笑道:“昨日全赖各位死战,才未让李贼奸计得逞。今日黑旋风来投,朝廷又添一员大将,本宫着实高兴。来人,再添酒来。”
军中平时是不得饮酒的,因为敌军随时会攻来。就算要激励士气,开开庆功宴什么的,也很小心在意,对酒有严格限制。太后如此做,已有些放浪形骸了。吴明暗自苦笑,太后强势,有时候甚至不讲理。但以她现今的身份,仍念着李源当年的好,也算恩怨分明,李源跟着他,也许真比呆在自己这边好得多。
不知过了多久,宴会终于结束了。不论是朝廷的,还是中西的将领,都纷纷过来告辞:“太后,太师金安”之声不绝于耳。好不容易送走了所有人,吴明这个太师起身向太后告辞。
太后道:“免礼。”她嘴唇动了动:“谢谢你,吴明。”
吴明一呆,太后毕竟只是个三十出头的少妇啊,此时的她,才离真实的一面近些吧。他行了一礼,只是道:“娘娘,你多保重。”然后退了出去。
走出营帐时,想到太后那愣愣的,欲言又止的眼神,吴明眼睛一酸,几乎落泪。回不去了,他不再是那个一心追寻武道的侍卫,她也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太子妃。不管是太后还是太师,身上都背了太多的包袱,沉甸甸的。
一直守候在外面的亲卫一下围了上来。六月的气候,已经很热了,可毕竟是北方,夜深了犹有寒意。外面的冷风一吹,倒舒服些。吴明在亲卫的搀扶下,正准备上马,一个声音冷不丁的响起:“太师。”
那是杨雄。
吴明扭过头,看着他带着两个亲卫从黑暗中转出来:“杨将军,有事吗?”
杨雄道:“太师,属下送送你吧。”
吴明看了身后的临时行辕一眼,顿了顿才道:“好吧。”看吴明醉醺醺的样子,陆汇有些担心:“太师,你还能骑马么?”
吴明笑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虽然有点醉,但骑马还没问题。吴明甩蹬上鞍,杨雄骑上马,两人并绺而行,他道:“太师,对不起。”
吴明控了控缰:“杨将军,你做得很对,何错之有?”
杨雄沉默了。确实,昨晚之事,的确也算不得他的错,只是事后他心里如堵了一般难受,总觉得不说点什么,似乎对不起吴明,但真事到临头,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吴明暗自叹了口气。杨雄的心情,他也懂。现在的中西和朝廷,就如关在一起的两只野兽,本来互相看不顺眼,但为了对付北汉,却又不得不相互妥协,一旦北汉被灭,这种磕磕绊绊的日子,恐怕也到了头。
杨雄突道:“太师,太后曾说,早在出征之初,朝廷就令国舅去广阳筹粮。唐都督为了今天,确实藏了一大批粮食。有这么一大批粮食解危,应不会有缺粮之虞。”
吴明一怔,原来太后早已有备,看来自己多虑了。他道:“时间上来得及么?”
“如果海路运输的话,二十多天足够了。”
二十多天是够,就算不够的话,中西也能周转一下,借些粮食给朝廷大军,可北汉的乐浪水师非比等闲,如果走海路的话,安全么?李铁既然在粮食上做文章,恐怕还有后手吧。
他想着,心头也有些不安。京都之围,讲究的围三纵一,四十万大军,东西南门各有十万,还有十万嫡系为预备队。加上京都的守军二十万人,几十万大军铺天盖地,火把映得天地皆红。吴明抬起头,看着天,真有点不知身处何世之感。
天空中,星月迷离,一轮半月挂在天际。只是地面腾起的火光,那月亮似也带着点红色,像把黯红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