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田地乃国之根本,所收赋税应因地制宜,而非一成不变。富者可五税一,贫者十税一,若有特殊,可视情况酌情减免。”
商羽坤拍了拍马,追上了吴明。
这里是庭牙东门,商家收回卡税后,大力整饬,把商税降为原来的五分之一,并且制作路引,商人但凭路引,可以在中西,乃至西北三省通行。这样就避免了卡税的重复征收。这个政策一出,商人欢欣鼓舞,仅过了几天,从庭牙进出的人流量明显增加了许多。商羽坤确有治国之才,仅这一点,就令吴明佩服不已。
吴明止住了马,转头对商羽坤道:“敢问商兄,那种情况下可减免赋税?”
“但遇兵灾,流亡百姓自垦地可免五年;但遇歉年,田地所出不过其半可免当年;但开荒者,可免五年赋税;但……除此之外,所有人还须缴纳公粮,统一拨付,使鳏寡孤独者皆有所养。”
吴明暗自点头,商羽坤看来确实下过一番功夫,他想了想,接着道:“这都是田地管理法,但中西地形复杂多变,衍生出部落、土司、山寨等各种管理形式,这些生番依赖的,往往不是土地,而是草原,山林等,这又如何管理?”
商羽坤微微一笑:“办法倒是有,就看督座有没有魄力去做了。”
吴明见他一脸神秘的样子,也来了兴趣:“你说。”
商羽坤压底声音道:“政教合一,以宗教整肃中西,必然事半功倍。”
“政教合一?”吴明跟着喃喃了一句,叹了口气道:“宗教之道,终究是愚弄百姓而已,难道真得如此?”
“督座,你糊涂呀。”商羽坤见吴明似乎有些不愿,已顾不得失礼,抢断话头继续谏道:“政教合一,以吏为师。天子,天子,何为天子?所谓君权神授,就是为皇帝的权利加个神圣的外衣,说来说去,就是在愚弄百姓了。而天子就是最大的神棍……”
他突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差点把吴明吓呆,连忙四下望了望,夹了夹马朝远方草原跑去,商羽坤跟了上来。不觉间已跑出老远,东门进出的人流,也成了一个个黑点。见四周安静了,吴明才压低声音道:“商兄,小声点,被人听见了,还真当我吴明要在中西自立了。”
商羽坤撇了撇嘴,颇有些不以为然:“现在朝廷内部,太后和丞相斗得火热,谁还有闲心来管督座你。”他话锋一转,仍自劝道:“督座你看,这些人除了争权夺利,又有几人管过百姓死活,就你还那么愚酸。”
吴明一阵无语,一般来说,受过系统教育的学子都是皇权派的忠实拥护者,但商羽坤绝对是个例外。这家伙书虽读得多,但另一身份,却是一大商人世家的家主,且见过世面,心思活泛,自不像一般学子闭门造车,迂腐不堪。而中西这几年政权更迭频繁,商家深受其苦,如此一来,对皇权更无好感,他能说出此言,倒不足为怪。
见吴明仍是沉默不语,商羽坤继续道:“督座你也清楚,中西情况复杂,不管是部落,还是土司山寨等,几乎都有自己信仰,这些信仰小有蛊神,有图腾,甚至还有波斯的真神等等,要想真正整合此地,非是武力能达目的,必须因地制宜。而百灵教,则是得天独厚的条件。百灵教的教义,也并非仅是愚弄百姓而已,督座你应该清楚。”
吴明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拙荆百灵圣母曾说过‘道有千条,目的一也。’又言‘利民趋之,悖民舍之。’以民为本,这点我倒是相信她能做到,其实我所忧者,非是自身,而是朝廷。商兄你也说过,君权神授,我若在中西大张旗鼓的推行百灵教,恐会招朝廷之忌。”
“督座所言甚有道理。”
商羽坤显然早有准备,胸有成竹的道:“不但你考虑到了,连何总督都考虑到了。成立百灵教时,如他自封圣王,那岂不比夫人当圣母简便的多?百灵教也更容易控制。他如此做,其实就是考虑到朝廷忌恨。但中西推行百灵教这么多年,朝廷不但不做阻止,反而大加赞赏,自有其原因的。只要不是督座神化自身,朝廷也不是傻子,知道只是权宜之计,目的加强中西的控制,自能接受。再者,我们推行百灵教,本就有抵抗波斯度神教教义的目的。如此一来,理由就多了一个,朝廷更不会阻挠。”
吴明点了点头:“好吧,这事就这么定了。不过就算有百灵教之助,要整合中西,也非一朝一日之功。”
商羽坤道:“为学正如撑上船,一篙不可放缓。难事譬如登险峰,一刻不能停留。宗教渗透本就需要时间,譬如属下读书,自五岁启蒙开始,四书五经,奇异杂谈,读过的书不知凡几,如果回头去看,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只要我们努力,水滴石穿,绳锯木烂,终究会有效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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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三月,此謂閉藏,水冰地坼,無擾乎陽,早臥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溫,無洩皮膚,使氣亟奪,此冬氣之應,養藏之道也……”
还未进家门,女儿唐忧稚嫩的读书声遥遥传来,在冬雨中琅琅上口,如玉盘上落下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