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有哭泣声从夜空中遥遥传来,如一根根尖锐的细针,刺着两人的心。吴明望了望外面,站起来缓缓分析道:“丰台粮仓是北汉西征军的罩门,李铁在人事任命上,定会慎之又慎。他一代枭雄,子女众多,绝不会为了区区李忠而舍弃粮仓。我也曾仔细观察,李忠冲出城后,陈姚民虽有些慌乱,但却是井井有条,先以城防为重。如果没有李铁事先嘱咐,以李忠的重要性,他岂会如此镇定?”
何艺也站了起来,看着吴明道:“话是如此说,但以此判定陈姚民不会就范,似乎稍嫌武断。”
吴明淡淡一笑,背着手在营帐中转了两圈,才道:“四年前李忠也曾落于我手,但最终却成了烫手山芋。”他顿了顿,当下就把汉宁之战前,自己侥幸擒获李忠的事说了一遍。见何艺若有所思,他接着道:“之所以不抓李忠,这只是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李忠是丰台主将,有他在的话,陈姚民排兵布阵,总会受些掣肘,我们贸然抓来,岂不弄巧成拙,反而帮了陈姚民一个大忙?”
何艺没再多说,一撩帐帘,再次钻出了营帐。吴明紧随其后,在她身旁立定。两人并排而列,望着远方城头,良久不语。过了好一会,何艺才幽幽道:“我也知道,你说的句句在理。但我更清楚,你引众多难民汇集于此,定有后着。只是天寒地冻,每多拖一天,山下饿稃就多增几十。随着时日渐长,这数字只会有增无减。虽明知非己之力能为,但看着这么多人死去,我心头总不好受。”
吴明抓住她冰凉的双手,喃喃道:“放心,这丰台粮仓,我就是拼了老命,也定把他攻下。”他顿了顿,皱眉轻声道:“能一鼓而下那是最好,否则,就只有对不起李源了。那颜达的狼骑,估计也等得不耐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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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颜达正拿着把锋利的弯刀,小心的割着油脂四射的烤肉。那是一只全羊,羊肉金黄,肉香四溢,想必是熟了。
蹲在篝火边的除了他,还有一老一少两个将领。老的叫阿占古峰,小的叫倭赫雷,那颜达四大干将,取其谐音,有“风雨雷电”之说,这阿占古峰和倭赫雷就是其中的风将和雷将。阿占古峰约莫五十出头,身材不高,很瘦,但精神极好。他一双细长的眼睛老是微眯着,似乎永远在算计着什么。这就是向以机智善变著称,“风雨雷电”四将之首风将阿占古峰。
倭赫雷约莫三十出头,身材极是健壮,人也方方,脸色方方,此时正盯着那黄澄澄的烤肉,暗自吞着口水。西蒙军中私下如此传说,说四大金刚加在一起,与一只狐狸和三只暴熊角力,胜负当在五五之数,这话虽有些玩笑成分,却也不失偏颇。
隆冬的草原,寒气逼人。一轮残月高悬于天,更见清冷。天上亮,地上黑,仿佛寒气把光也阻隔了似的。
切下一块烤羊腿,那颜达扫了倭赫雷一眼,笑着递给他道:“就知你小子饭量奇大,喏,拿去先垫着肚子,别饿坏了。”
倭赫雷大喜,起身谢过,抓过羊腿大嚼起来。阿占古峰看了倭赫雷一眼,脸上却爬上了一层忧色:“陛下,昨天贤王来信,说日泽拉方面又增兵了,以属下估计,东边近期就将决战,而我们却恋栈此地不去,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眼见倭赫雷狼吞虎咽,吃得油汁四溅,那颜达有些好笑。他又割下一块羊肉,递给阿占古峰道:“阿占古老将军所虑极是。”
阿占古峰起身接过,也道了声谢谢,却不动那羊肉,眼睛望着那颜达,一眨不眨。后者笑了笑道:“然军令如一,朝令夕改是兵家大忌,此次南征,我们的目的还未达到,怎可就此北返,那先前所有计划岂不打了水漂?”
“可如此空等,就算有其他部落补给,我们带的牛羊也有些吃不住了。”
狼骑兵虽然厉害,但和普通骑兵又很有区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补给上。普通骏马,只要有草料豆类,就可以保持战力。但变异狼却只食肉类,开销实在太大。单单这一点,就限制了狼骑的规模。北蒙倾国之力,却只能养活这一万狼骑兵,狼骑兵成本昂贵,尤其可见一斑。兰宁和日泽拉分裂之后,兰宁的粮草辎重只够维持三个月,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由于这一万狼骑的存在。此次南下,那颜达只领一万狼骑,就是因为后勤吃紧,不得已才走的精兵路线。
那颜达把弯刀上的油腻擦干净了,再放在眼前仔细打量着:“那么,以阿占古老将军的意思,我们又当如何?”
“西北三省战事既已陷入僵局,我们在此枯等也没什么用。何不就此冲入其境,趁火打劫。一来么,反正西北乱成一团,抵抗比平时要小得多。其次就是,我们现在和南汉有盟约,而西北三省现在却控制在北汉手中,就算被抢,南汉事后也是哑巴吃黄莲,不好多说。”
那颜达仍在专心的擦拭着手上的弯刀,并未回答。倭赫雷啃完了羊腿,把骨头随手一丢,瓮声道:“陛下,属下也认为阿占古老将军之议可行,我们这次南下,本来就是帮南汉的,现在去他们那里收点利息,不是正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撸起了袖子,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