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姨娘和佟氏坐下叙谈。
夏姨娘道:“姐姐说说你这段日子的经历,妹妹很好奇,姐姐能毫发无损回来。”
佟氏当着夏姨娘也不用刻意隐瞒,就把实话说了。
听完,好半天,夏姨娘才道:“西北一役大捷,听我们家老爷说,皇上很高兴,昨儿皇上下旨睿王参与政事,有功将士,论功行赏,安仲卿乃头功。封赏规格不会低了,这次有他为你出头,你才能全身出来,看贾府其他人真没你好命。”
佟氏叹气道:“昨日还膏粱锦绣转眼就骨肉离散。”
夏氏又道:“你们老太太和二房、四房无事,这次没牵连进去。”
佟氏道:“老太太想必早看到这步,先就把家分了,二房、四房才得以幸免。”
夏氏忽又想起,纳闷地问:“怎么我倒忘了,你家惠姐不还在方家,出事那天,惠姐应该先就知道,怎么就任你和祯哥被卖?”
佟氏神情淡漠,道:“快别提她了,昨儿我为了打听祯哥下落去找过她,你都猜不到她说了什么,她说让我以后别去找她,贾家带累了她。”
夏氏一听,柳眉倒竖,啪地一拍桌子,道:“忘人伦的小畜生。”
徐妈妈在旁听了,也觉寒心。
二人要说点体己话,就把徐妈妈打发出去外面看着人。
徐妈妈出了屋子,夏氏才精乖地道:“你和姓安的是不是郎情妾意,说,做到那一步了,是不是谈婚论嫁了。”
佟氏神情索然,道:“这一路走,我可没看出安仲卿对我有什么情意。倒像是我硬往上凑,他躲着我,怕沾上抖落不掉似的。”
夏姨娘闻言,打量她,不相信摇头道:“你这般容貌那个男人会不动心?何况你们朝夕相处,患难与共,安仲卿若不是块木头,那就是他心理上有点问题。不会是……。”
夏姨娘氏伏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佟氏红脸啐了口,道:“想哪去了?他怎么可能有断袖之癖。”
夏姨娘自然地道:“他可有妻室?”
佟氏摇摇头,咬唇。
夏姨娘道:“他要是没有家室,倒是桩好姻缘。”
佟氏眉宇间飘过淡淡的清愁,风一样轻的语气道:“像我这种身份,配得上他吗?”
夏姨娘一听,也泄了气,咳声道:“说得也是,安仲卿如今正仕途顺遂,亮眼一颗新星,若要娶妻,朝中多少大臣愿与之攀亲,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别说你是嫁做正妻,就是做妾也还得是他十分看重你。”
佟氏无言,夏姨娘说得句句切中要害。
夏姨娘看她沉默不语,知道这番话的分量,如玉是明白人,一定早已想到这层,只不过让自己点出来,有点残酷,但她不想看她到时痛苦万分,还是及早退步抽身,为自己早做打算。
于是又道:“你回到娘家,你嫂子那势力妇人,没说什么?”
佟氏苦笑,自嘲道:“见天指槐说柳,敲打我,佟家若穷了,那一定是我这丧门星吃空了。”
夏氏听了,不由气愤,道:“从前你好的时候,上赶着巴结,明里暗里得了你多少好处,如今你这才一落难,就翻脸比翻书都快,我一早就看出你嫂子不是良善之辈,亏你一直对她好。”
佟氏笑容有几分无奈,道:“我不是冲我哥才这样,我哥对我极好。”
夏氏长吁了口气,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佟氏片刻踌躇,道:“我打算搬出去,不过不是现在,在等等看。”
夏氏侧头瞅着她,二人静默片刻,道:“如玉,说实话,你是等安仲卿来找你?”
同为女人夏氏更能看透她心思,一句话就能问到她心里,佟氏一脸惶愧,抬头,茫然无措地看着她道:“我不该奢求是吗?我没资格,我该离他远远的,可是我……。”
佟氏贝齿咬着下唇,垂头,说不出话来。
夏氏替她难过,低头不在言语。
直待丫鬟进来回说:“主子,大厨房送来晌饭”
夏姨娘才站起身,拉了佟氏的手笑着说:“走,吃饭去,你赎身出来,这就是天大的喜事,总比你那主母如今在牢狱里强得多。”
佟氏甩甩头,笑了,不管怎么说,盼望已久的自由日子终于来了,今后的路纵然艰辛,她也要好好活着,老天不会对她青睐到给她第三次生命。
夏氏留吃了晌饭,佟氏带着徐妈妈告辞回了佟家。
一进佟家院子,见她嫂子胡氏正好自屋子里出来,打算去厨房看看下晌青菜够不够,不够去街上买点来。
见佟氏领着徐妈妈进来,胡氏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嘴咧到耳根,道:“姑奶奶连徐妈妈也找到了?”
佟氏道:“汪姨娘听说贾府卖人,去寻我,没找到,碰巧遇见徐妈妈,就买下来。”
胡氏似笑非笑道:“徐妈妈得以侍候姑娘,是天大的喜事,我们佟家这日子越来越红火,添人进口。”
说吧,扬声对灶间里忙活做饭的老曲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