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在家中坐,祸事天上来,也合该王氏心想事成,老天庇护。
正午时分,家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府通房围坐一桌子,有小鸾,瑞香,银姐,二房忠哥的通房唤作善姐的,大爷的通房绿柳姑娘,还有二爷的那外宅余氏,不妾不通房的。
这余氏现在不作不闹,消停多了,寻死觅活,二爷厌烦,不理会,家人抱着膀看热闹,讥笑。她又舍不下初生的孩子,万般无奈,只好忍受,也就夜里无人,悄悄抹几把泪,怨二爷薄情,二太太厉害不容人,也深悔自己自轻自贱,事到如今,只好任人拿捏。
更糟心的是孩子无名无份,好在这余氏不是等闲之人,很快看清形势,二房乃至整个贾府是二太太当家理事,人人都脑袋削尖了往二太太跟前凑,以其得宠,仗着主子的势力,做威福。
余氏把形势看清了,就好办了,撇下二爷,不去理会,专侍二太太何氏,刚出满月,就去何氏跟前奉承,不管二太太给不给好脸,热脸贴冷屁股,硬是每日围前围后,巴结讨好,使出宅门里向上爬、下作却济事的惯常伎俩,学舌偷打小汇报,那个丫头偷看二爷一眼,那房姨娘打扮漂亮在二爷跟前晃,同时自己洁身自好,不去招惹二爷。
这招真管用,二太太初时不屑,日子一长,对她看法有了改观,用不上几年,就引为心腹,庶子户口也在她不懈努力下,报上了,她也上位姨娘,贾府下人没人敢轻贱她,甚至就有那识时务的反倒跟她亲热起来,她的日子自此顺畅。
余氏过后想想,自己这经历根本不算个事,若说成功经验,其实很简单,适度的心里调试,无非脸皮厚点,三观底线拉低点,几年下来,内心强大了,一改柔弱怨妇形象,遂总结出人生不能轻言放弃,凡事过去是门,过不去就是坎,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贾府酒席宴上,婉儿是有身子的人,就有些坐不住,强自陪着几个通房饮酒。
婉儿一直安心养胎,这次娴姐回门,才跟着凑个热闹,肚子里孩子月份大了,坐时候长了,腰酸背痛,就和各位通房告罪,先回去了。
一站起来,就觉得腹中有点隐痛,忙扶着丫鬟眉儿,出了花厅,急着往三房走。
越走小腹越痛,最后竟至直不起腰来,额上冒细汗,眉儿就有些着慌,看离十几步远佟姨娘,忙唤了声:“佟姨娘,婉儿姑娘不好了。”
佟氏早就看见婉儿,看她主仆不大对劲,婉儿弓着腰不能直立,几乎寸步难行。
她赶紧加快步子,就要离开,不是她心肠硬,实在是宅斗文看得太多,这种时候,离远点好,却听眉儿唤她,佯作没听见,可眉儿这丫头声儿大得连鸟儿都惊了,置之不理,说不过去。
这厢婉儿却疼得跪在地上,眉儿瞪大眼瞅着地上,惊呼道:“血。”
就见血从婉儿身下流出,一会就一大摊子,青石地砖上就鲜红一片。
婉儿躺倒在地,昏死过去。
佟氏看得清楚,忙假借着招呼人,也不上前,大声喊道:“来人啊!婉姑娘出事了。”
这离花厅不远,里面饮酒的人听到都跑了出来,众人围着婉儿。
佟氏头也不回,就快步离开。
王氏带着人出来一看,知道不好,已不中用了。
张罗着把婉儿抬回房,胎儿却已下来了,找大夫也不济事了。
王氏不免狐疑,好好的,婉儿的胎怎么就落了。
把丫鬟眉儿叫过一旁,散去下人,眉儿吓得嘴不听使唤,说个不清,连说了几遍,王氏听明白了。
突然脑子一个念头一闪,一丝欣喜爬上心头,盯着眉儿道:“好好的,婉儿姑娘胎儿怎么落了,是你这丫鬟不尽心,没侍候好,让姑娘摔倒了,是不是?”
说罢,神色俱厉,眉儿吓得赶紧摇手,分辨道:“奴婢不敢。”
不觉膝一软,‘咕咚’跪下。
王氏声儿变得冷冽,道:“一定是你这丫头贪玩,惹出事来。”
眉儿吓得哭了起来,叩头道:“太太明鉴,奴婢真的不敢,不信你问姑娘。”
王氏冷冷道:“姑娘如今正昏迷着,你让我问谁去?”
眉儿吓得脸煞白,这等大罪若安到身上,那是死路一条。
哭咧咧分辨道:“佟姨娘在附近能证明奴婢没说谎。”
王氏看脚边的眉儿,眼里一丝阴毒,提示她道:“佟姨娘没对婉姑娘做什么?还是做了什么你不敢说,若佟姨娘做出害姑娘的举动,你实话说了,我保你无事。”
眉儿本是个心思灵活的,听太太语气,抬起泪眼,看太太隐含深意的眼神,立刻明白了,她自幼就是三房中丫头,三房里的事,都知道一清二楚。
忙顺杆往上爬,道:“奴婢才慌了,不敢说出实情,这会子太太要治奴婢的罪,奴婢也不能代人受过,主子却是佟姨娘推倒的。”
这一句话,就奠定了佟氏的厄运。
佟氏回房,心犹自乱跳,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心神不宁,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