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不、不——!不是这样!!
他挣扎着伸出手去,纤长的指尖在空中无助的伸展,既不知道自己想要抓住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最终落点在哪里。
他大脑的一部分知道这只是无尽的梦魇:根本无需害怕,只要从这一摊没有任何意义的泥泞里醒来就可以。而另一半深陷在永恒盘旋的游乐场里的自己,则无望的被困在那只从来不曾开动起来的木马上,一直一直的在尝试着完成那一副残缺的拼图。
可恶——!!
他隐隐约约的察觉到自己正在咬牙切齿,为那个让他陷入如此境地的混蛋。而另一方面,他又憎恨着让他脆弱到这种地步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如此信任自己的布局和规划、自高自大并且无所畏惧?是他让自己背负起这样的罪孽,怪不得别人;是他在毫无所知的情况下被那样浓烈疯狂的情感所倾注,他可以把这一切都归结于承受记忆的简单后遗症、但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这样逃避;他可以把这无疑是象征着失败的糟糕一页向后掀去,但是他还要在黑手党的世界里行走这么久、他还有重要的人想要守护、他还有自己的家族和荣耀,如果他再也无法重拾信心做到像以前那样好怎么办?如果他再没有这个资格带领家族走上巅峰了怎么办?如果他——
“……纲……”
“纲吉——?!”
伸出去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不容置疑的力道逼迫他从梦境里挣扎出身。指环在发烫,有什么并不真切存在但是却无疑相当温暖的触感覆上额头。他正在被轻柔但是焦急的呼唤着。
“……”
他眨着眼睛,试图把阻挡住视线的水汽忽略掉。Reborn和giotto……当然。
尝试着从简单披着一件衬衫的鬼畜杀手的怀里坐起身,他露出一点疲惫但是坚决的笑意,“我没事,”他笃定的断言,命令自己直视那两双关切而犀利的眼睛,“我没事……就是需要一点点时间而已。我很快就能恢复过来。别担心。”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自己埋在了从隔壁客房赶过来的世界第一杀手的怀里。他垂下眼睛,从唇边泻出一丝轻叹。
“……圣诞快乐。”
这个刚刚从未来平行世界里带着一身伤痕归来、跨过半年的空窗、急切仓促赶来的冬季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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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早上好。”
有着一头蓬松棕发的少年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从楼梯上一步步往下走。家里面暖气供应的很充足,温暖亲切的让人简直想要就此生活在这个天地里不再动弹。这里溢满了“家”的味道,幸福的味道。
得到了元气满满和总是温柔体贴的早安吻作为回应,少年不由自主的绽开了微笑。母亲,总是这样一个不可思议的存在,是不是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阻隔母亲对自己子女的深爱?他伸手挪开座椅,有些惊讶的看到了桌子上摆放着的西式早餐——连同坐在这里能够隐隐看到的、放在客厅里的圣诞树的一角:
“有人要来过圣诞节吗?Reborn?”
正在慢条斯理擦拭着自己嘴角的鬼畜杀手瞥了他一眼,俊美面庞上浮现出熟悉的嘲讽表情,——感谢上帝他的斯巴达家庭教师没有提起昨天晚上突发噩梦时他的手足无措,他几乎要怀念起这样的表情了,——男人傲慢的挑了挑眉梢:
“瓦列安还没有离开日本,而错过了平安夜,如果家光再不回来的话恐怕会被某个有着恋母情结的人记恨。何况黑手党的未来教父再在这个不上档次的国中里上学简直是给Vongola丢脸,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需要交待和处理,毕竟你已经是——”
一贯不留情面的言辞,在泽田奈奈走回餐桌边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停在了那里。一丝不苟穿着漆黑西装的男人侧过头去,用简简单单的几句恭维收获了美味早餐制作者的愉悦轻笑。他有些揶揄的看了Reborn一眼,然后满怀感恩的呼吸着这难得静谧、闲暇与温馨的空气。
早就闹腾着吃完早饭的蓝波和一平在圣诞树下欢呼着拆开礼物,风太坐在旁边,明明期待的要命却依旧绷着脸想要装作淡定和成熟。五岁和九岁孩子压抑不住的惊呼与大笑声时不时的爆发出来,碧洋琪正端着两盘深紫色的曲奇饼干向那边走去。
——如果这都不算幸福,那么什么样的境地与情感,才能配得上这个贯穿了人类历史的词组?
他把最后一口吐司咽下,偷偷的笑了起来。
“不去拆礼物?”
并不惊讶听到这样的问句,少年扬起头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的鬼畜杀手,接着推开椅子站起了身。
“晚上。……等留到晚上再拆吧。不是还有其他惊喜吗?嗯?那个所谓的‘Vongola式圣诞日酬宾及对抗赛’?又是你的恶趣味,世界第一杀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