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上百褶如意月裙,又想在山上不必讲究那么多就只用一支披霞莲蓬簪固定了发,景故渊见到她时正是旭阳升起,阳光穿刺过枝叶的缝隙疏离的一点一点的金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镀上明亮的金片。
她这少女的装扮,让他记起她没成亲时候的模样,即便婚前婚后她还是孔大人口中没有规矩的丫头,却让他不禁庆幸皇族的约束并没有摧毁她的活泼,倒是他的沉闷像是累积在角落的尘埃统统被她扫去。
伊寒江对他做鬼脸,景故渊澹澹一笑已经是不能集中精神,出拳无力。隐石叔轻咳了一声,用树枝在他背后甩了一下。对于景故渊,虽让他刻苦却是要求不高,他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料,能坚持不懈算是难能可贵了。“够一个时辰了,先到此为止吧,晚上我再来喊你。”
伊寒江笑道,“谢谢隐石叔。”她拉过景故渊的手要溜,景故渊问道,“昂儿呢?”
“你如今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儿子,昂儿交给我娘带了。我不是说过做完月子要带你四处看看么。”她是急性子,拉着他就用跑的。
遥遥就听到瓢泼大雨般急落的水声,有万马奔腾的浩然气势。抬头看却是天青白日压根一片乌云也没有。
伊寒江拨开挡路的枝桠,豁然开朗就见千岩竞秀,万丈瀑布宛若蛟龙倒挂,奔流下杂树,洒落出重云。空水氤氲若云兴霞蔚,似有一道虹霓横跨九天。
景故渊震撼道,“我从前只在诗文里看过对瀑布的描述,果真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样的壮观不是从书中只言片语能形容的。”
“你就是只井底蛙。”伊寒江张开手来,迎面吹来的风冰凉带了湿气,她笑道,“皇宫里的景不是不好。只是太精致秀气了,可比不上我家中的,看着就大气磅礴。”
这就是她家的后院花园,珍奇异兽有,妩媚秀丽的风光也有。不比皇宫中工匠有心栽花,亭台楼阁都是金雕玉砌却也只是金玉其外,反倒失了造物者无心插柳的神来一笔,一石一态一松一画,看着看着,像是自己也落到景里。只感觉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景故渊望着那九天银河一般的瀑布,“若不是因为你。或者一生中离开家门去得最远的也不过是那小村。”
她道,“你若喜欢也可以一直和我住在这。”其实外公要把他留在山上,她听了也觉得未尝不可。
景故渊只道,“我有未尽的责任。”
是啊,他舍不下他爹。也舍不下景麒。他的不自由缘于父母在,游必有方的孝义,“谁让我嫁给你了,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景故渊揽过她的肩,“多谢你。”
她推开他,佯装嗔道。“这几日你常说谢,你不烦,我听着都烦了。”
话音才落就听到过膝的草丛里有细小的践踏声响。然后是一阵连绵不断的婴孩啼哭,景故渊才讶异这里人烟罕至,声音是哪来的。
他已经是做爹,几日来听过几次儿子的哭闹声,仔细对比便觉得不同。倒是依稀感觉与当日在玉钩宫中听到的啼哭一样突然出现得诡异,如棉絮一般无力。只是换做了白天再听,那种萦绕在心对鬼神作祟的可怖可惧锐减得一点不剩。
他才想拨开草丛仔细找,就见伊寒江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头往草丛里砸去,“这野猫又到了思春的时候了。”
果然就见一只带着黑色条纹的猫因为受惊跳起,竖着尾巴逃开。景故渊道,“当日你在宫里听到哭声便知道是猫叫么?”
“那是当然了。这猫平时的叫声不是这样的,但要交配时,声音就很特别像是婴儿的哭声。我在山上连虎啸都听过,胆小的人听去还以为鬼哭神嚎,其实只是心中有鬼而已。”
他淡淡说了一句,“宫中养猫的妃嫔不多。”
她耸耸肩道,“是啊,若是有心查,这也是一条线索。就看你愿不愿意了,或许出来的结果会让你后悔宁可不查。”
这可是有可能和他娘当初的死因有关,若不是意外,那样复杂的人心在害死了人以后依然能装模作样若无其事的活了这么多年,他虽明白宫里人心就是这样,却有可能又会忍不住再一次心寒。
他轻声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
她道,“后宫的女人最大的冲突就是她们要共享一个男人,争来争去就算面和,心里却是难免生怨。不知你娘死了,谁得的利益最大。”
他垂下眸子,久久才回了一句,“你也只是猜想。”
她又捡起一颗扁平的石头,稍稍斜了身子,朝着水面扔出去,但见那石头在水面跳了几下才沉到水下。“一旦我和你回去,你又要继续面对那样的环境了。”
景故渊笑道,“是你和我说让我面对真实,即便那真实很丑陋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他也捡起一颗石头,学着伊寒江扔出去,可惜却是在空中画中半圆就似扫帚星陨落。他转开了话题,“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外公教我们的,以前我常和北望比赛谁扔得远,输的人要帮赢的人吃掉半碗饭。”景故渊莞尔,真是什么都能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