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与鬼王对视的茫然间,一双手覆上了我的眼,云袖贴近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莫要失了理智,小茶,你想被摄魂么?”
腰间一紧,墨?带着我几步微错避开鬼王,站在书架边,同样将我安置在靠墙的里头,淡声道,“鬼王差些发觉你了。”
松手时,覆在我眼前的手撤下,我抬头瞧着墨?,只觉喉间有些干涩,沉吟许久才浅笑道,“抱歉,方才有些走神了。”
鬼王依旧站在床边,一动不动似是在感知方才一瞬间显现的我的气息。风自窗口灌进来些,却吹不散一屋的阴冥气息,鬼王面容同常人没什么不同,不过失了血色,分外的苍白。他静静的站在那,待得风静才动了动手,扶在窗台之上。
鬼王嘴中开始发出低低的吟唱,节奏平和低缓,带着几分虔诚。我想这大概是为了安抚亡魂所吟,就像凡人的祈祷,只是苍烬本是冥界中人,魂飞魄散之后又怎能听到誓死跟随仆从的祈祷?
这样的想法存于脑海而感觉莫名时,似是隔着千山万水的云外,我忽的听见一位女子的低喃。婉转轻柔,却是含着浅笑,她说,“即使是块墓碑我也是要生生世世的守着的,我仅有这么个念想了。”
我觉得这句话听着熟悉,想是自哪听见过一般刻在心中。依着墙凝着墨?的衣角,缓缓思索,却总觉得隔着一层什么薄膜似是想不真切。我本就心中积了事,难得的郁烦,咋听这无由来的一句话语,思索一会记不起来便想抛诸脑后。总归这同商珞没什么联系,我记不记得全然无所谓的。然随意偏头,不经意目及桌上搁置着,被一层月白华光仙术拢着的书册,心神一凝,似是豁然开朗般荡开眼前层层迷雾,将那情那景瞧了个真切。
这事确然与商珞,与我没什么干系,是那回桃花林中我不甚步入的幻境,一个不属于我的虚幻世界。
同它有关系的,是我的师尊墨?。
我坠入的这个梦境,乃是瞧得他人织来的梦茧。我附在其中人的身上,听得到她的心声,同身受般体会得出她的情绪,置身其中时,便会有些忘了原本的自己。织出的梦境许是真实,许是想象。我不知晓这一切是否真实发生过,只晓这梦境中最叫我魂系的便是我那师尊,墨?。
梦境之中,他没对我说过一句在意,我却甘愿独独的守着他,生生世世。
那处是凡间的景致,花灯缀满街道,烟火璀璨。
灯火阑珊的城边堤岸,“我”站在湖边杨柳树下,一手扯了纤绳,不似寻常女子的娇羞,声音清亮干脆道,“我话尚未说完,怎能由你走?”
湖边放灯的小孩瞥眼这边,相互私语着痴痴的笑几声,撒手放了灯,结伴跑远了。
墨?站在船头,眸色清浅的瞧了我一会,淡淡开口,“丝缕的差错便成劫,姑娘想好了么?”
“这跟想不想好没什么干系,我喜欢你了,便想问问你是否也同样喜欢我,若是深思熟虑的,怎还算是感情。”我牵了衣角跳上小舟,小舟轻微的摇晃几下。我面上含笑,“你要愿意带上我,那我就随你走了。”
扁舟自水上浮动,堤岸那端若有若无飘来些绵长的歌调,墨?清淡的勾了唇角,“如此,便由你了。”
一轮弯月悬在他的身后,水光粼粼似是散着银霜,月色清幽却不及墨?的皎洁出尘。那一抹轻笑印在眼帘,我的心中柔柔溢出满满的欢喜。“那,我们现下启程罢,对了,我们要去哪?”
夜深,风寒。
我仰望坐与屋檐之上,缓缓独酌的墨?,面上发热,大声唤道,“明日我叫家中人来给你提亲可好?”
淡笑,轻抿一口清酒,“殿下不是已有一门亲事?”
“父皇言道,只要我意愿,驸马可得我自己选。”眯眼笑道,嗓音中似是添了一丝蜜意,毫不遮掩的欢欣,“我不要丞相的公子,我只要同你一起,你可愿意?”
等待时,心跳的声响似是愈发的清晰,随着时间的拉长,便得愈加的不受控制。
就在面上笑容将要撑不下去的瞬间,墨?起了身,漫不经心端了呈酒的杯,“按殿下的意愿罢。”
我想上前拥住他,可惜离得太远,够不着。
弯着眼笑,“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街道,人海之中。
些许面容模糊的人,在繁华的街道往来喧嚣。我只是站在那,怔怔的看着斗转星移,朝来暮去,沉沉压在天际的灰白落在眼帘,映衬着街角阁楼上的那抹空荡。
冷厉的风吹来时,胸口空荡荡的泛着痛楚。
站得久了,有人过来扯扯我的袖口,小小的,抱着我的腿。“殿下,殿下,丞相爷爷说要来请你回去。”
“殿下,你要站多久呢?明日就是大婚了。”
“殿下……你说说话好么?”
我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喉中干涩,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本想说,“他骗了我。”但对着一个小孩,我又何须同他说这个。
殷红的喜服,华贵的装饰,我盼了许久才得到的这日,顿时了无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