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邢龙那般掏心掏肺,心如铁石外热内冷的秦雨农却果然完全没有动容。
她只是礼貌而略疏离地笑了一下,随口安慰道:“邢大哥,别想太多了。其实,这人吧,从一生下来很多事情都是注定好的,有些人注定没有父母,有些人注定没有孩子,有些人注定看不见听不到,有些人注定站不起来,有些人注定大脑残疾,活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的。凡是命中注定的,就不要去想,那样只会徒增烦恼,除了让自己变软弱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看到况且已经骑着赤兔往他们这边来了,秦雨农冲着况且挥挥手宠溺地一笑,接着转头对邢龙说:“我就想着如果况且有个爸,说不定会家庭暴力,说不定会花心出轨,说不定会赌博欠债,这样的爸还不如没有。你呢,不如就想着万一自己有个小孩,特糟心,喝酒抽烟打架吸毒,早早掏空了你的家产,你还没死就把你扔到一边,你尸骨未寒就来争夺遗产……啊……对不起对不起,”秦雨农一说开就忘了这话多不合适,连忙道歉,“总之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总跟好的比,你跟差的比就知道无说不定比有好,不是吗?所以邢大哥,你就别难过了哟喂,况且啊,快来,我们跟邢伯伯回去,邢伯伯喝多了,我们别叫邢伯伯送了,来,跟邢伯伯说再见。”
“邢伯伯……你怎么了吗……”况且看到沉稳可靠的邢龙居然哭成了熊样,吓了一条,小心翼翼关切地问道。邢龙醉眼迷离地看着况且,但那强烈的渴望已经呼之欲出,几乎能被肉眼所看到。
秦雨农眼瞅形势不对,生怕邢龙撒酒疯直接跟况且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猛地厉声高声喝道:“秦越,你先回家,邢伯伯喝多了,妈妈陪邢伯伯说会话!”
况且被吓了一跳,妈妈这样厉声对自己说话是什么时候了?一定是非常非常危急的情况,这种情况下自己要做的就是不要废话立刻照做。
况且冲他们挥了挥手就一溜烟骑着赤兔绝尘而去。秦雨农望着况且的背影总算是放心多了,继而转过头去看邢龙。
她愣住了,那双企盼盯着况且背影的双眼,因为太过向往而甚至表现出卑微,和那样绝望的脸,因为太过绝望而让秦雨农如此熟悉。无论哪一个都不该出现在邢龙这样成熟稳重的壮年男子身上,就好像那样的表情曾经也不该出现在十八岁少女的脸上。
还是应了那句话,酒壮怂人胆,邢龙忽然从自己绝望的情绪中浮起来,才看到秦雨农面带哀伤地看着自己。那样虚无缥缈,那样遥不可及,似乎深恐秦雨农下一秒也要离开,邢龙亟不可待道:
“阿农,让我做况且的父亲。我发誓,我发誓,我发毒誓,我一定会好好对他,把我所有所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他,什么都给他,所有能给的全部给他……行不行……”
乞盼的眼神太过灼热,让秦雨农不得不回避开,但心中没有丝毫鄙夷。
或许只有秦雨农才能真的明白他为何失态,又为何哭泣,为何低三下四地恳求。他想到的是孩子,也不只是孩子,更多的是一个家,一个活下去的意义,一个永远需要自己去陪伴而使自己不至于永世孤单的灵魂。
秦雨农也曾一个人孤单很久很久了,那些来来往往走过她生命的人,带给她的都不过是短暂的际遇和邂逅。她永远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努力地艰难长大,一个人努力地找理由不自甘堕落,一个人努力地喜欢一个与自己云泥之别的人,一个人努力地抚养一个各方面都不健康的孩子。直到她重生,直到况且可以回应她的感情,她的灵魂才有了安栖之所,感情才得以有地方安放。
曾经她是多么的渴望被拯救,而如今她被寄予着同样分量的期望,就好像,自己也可以成为别人的救赎一样。
说来说去一句话,尔康,一个破碎的我如何去拯救一个破碎的你?
好吧,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再双手空空,我的手里紧紧攥着我的幸福,但是这份幸福我真的可以与你共享吗?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很久,秦雨农低头沉思,也不知邢龙正用什么表情看向哪里。
“对不起,不行。”终于,秦雨农咬唇,但毫不犹豫地拒绝道,“邢大哥,你与我说真话,我也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真的不行……邢大哥你听我说……”
秦雨农慌慌张张想去扶,而邢龙已经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将脸深深地埋在掌中,秦雨农知道他心中所想——果然我这样的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
但我最终还是找到了永远幸福的方法。
等到邢龙慢慢平复了心情,好吧,只能说没那么激动了,离平复还差得远呢。
秦雨农小心翼翼,慢慢坐到邢龙身旁,歪着脑袋,偷偷瞅着他。就算这时,这样的她也是极可爱的,但最终的话却残温柔而残酷:“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邢大哥,你可能关注我们很久了吧。我真是愚钝,不过我是现在回想起来了。承蒙您……错爱了,我就与您直说吧,况且的父亲其实没死。”
这绝对是在补刀,没有醉到傻的邢龙虽然不能自控,但是脑子还算清楚,这时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