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丹心中一震,已经猜到了那室内说话的人是谁。
既然称呼她为“贵客”,那么他自然便是此间的主人——霍休了。
终于到了这个时刻,冯丹忽然有了种“王见王”的感觉。
然而她却不过只是略微停顿了片刻,便立刻举步往前,径直向着通往内室的门而去。
人家既然坦坦荡荡地,她又何须战战兢兢?索性大大方方的便好,她相信车到山前,总还是会有路的。
几步的距离,倏尔便过。
刚一走到门前,还没等她动手,那门上挂着精致的珠帘竟已自己从中间分开,轻巧地卷了起来,似乎是有两个看不见的侍女在殷勤地服侍她进门一般。
冯丹虽也略觉惊诧,但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这若不是霍老头仗着武功高强使得什么障眼法,那么便就是这屋子里有着什么巧妙的机关,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诸多意想不到的物件了。
她心中镜子似的清明,面上却是丝毫未动声色,异常镇定地抬脚迈了进去。
珠帘内果然另有乾坤。
这里面的空间竟似比她刚才站着的前厅还要宽敞。虽然未见到半盏灯火,而里头竟如白日一般明亮。仔细一看她才明白,原来屋顶和墙壁上各镶着十六颗硕大的明珠,柔和的珠光映亮了整个房间,却偏偏一点儿都不刺眼,反而让人有种宁静祥和之感。室内的装潢也是弄得雅致贵气之极,俨然都有了些皇家王族的风范。
然则这一切的富贵繁华,在它们主人的映衬下竟然都有些暗淡无光。这位神秘的青衣老人此时正舒舒服服地坐在宽大石桌旁的坐榻上,神色淡然而平静。
看见冯丹进来,他的面色也丝毫未变,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佛刚刚出声招呼冯丹的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人。此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已经放在了他自己的手上,似乎其他的万事万物都跟他没有半点的关系。
到了这个时候,冯丹也已经看清,他的手中正端着一只夜光杯。杯壁极其轻薄,淡淡的青玉在珠光下呈现出几近透明的质感,映衬得其中琥珀色的美酒秀色无双,配合着它扑鼻的芳香,愈发令人心醉神迷。
无论是杯还是酒,即便再外行的人也只消看这一眼便可知道,这绝对都是极品。
而这位据说平时很节俭的老头儿,今晚竟然也穿起了极其精美的青丝织锦正装。低调,却愈发显得奢华。跟满壁的绫罗、遍室的珠宝交相辉映,足以晃花了一般人的眼,迷乱了一般人的心。
可惜,冯丹并不在此列。
她静静站在那里,从头到脚,几乎连跟头发丝都没有颤动。
她的心中也是异常的平静。
在江湖中历练了这么久,她已经学会,无论什么时候,人都不应该失去自己的冷静和风度,其他书友正在看:。特别是,当一位公主面对着她的叛臣的时候,勇敢沉稳的心态,比什么都重要。
霍休还在看他的酒,而冯丹却在看他。
他的年纪似乎比独孤一鹤还要大。整个人矮小、精悍、干净、硬朗,如同一只被岁月风干了的坚果,并不好看,但是却生生有着一种牢不可破的感觉。
他就自自然然地坐在那儿,然而冯丹忽然却发现,她无论从哪个方向对他出手,都将会导致不可避免的失败。
因为他虽然明明表现那么随意,应该处处都是破绽,竟偏偏没有一个破绽可以下手。自从她开始在江湖上混以来,大大小小的架也打了不少了,但她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人。一个不对他动手时他满身都是破绽,想要出招时却一处破绽都消失不见了的对手,岂不是完全都没有战胜的希望?
当世的高手她已经见过了不少,就连西门吹雪、叶孤城、陆小鸡和独孤一鹤都没有给过她这样的感觉,可以想见,这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儿,武功到底有多么的深不可测了。
她忽然明白了为何独孤一鹤要铤而走险,为啥连陆小鸡都差点遭了他的道儿。单论智谋,霍休已经很可怕,再加上他这一身恐怖的武功,那可真的可以算是天下无敌了。
冯丹的心沉了沉,但是却仍是很镇定。
霍休还在看他的酒,冯丹却不想再看他。
她专门走了这么远的路,可不是为了站在这里盯着他看的。“用眼神杀死你”啥的,可不是对谁都有效。独孤老将军那种耿直的人是可以,霍老头这种权谋之臣,对心理战术基本上是免疫的。
而且偶尔失足的忠臣跟隐藏良久的内奸怎么会一样?
所以冯丹果断放弃了一切幻想,在霍休看酒得正出神的时候,也淡定地无视了他的存在。
她径直走过去,坐在了长桌的另外一面。那儿,也有一只同霍休手上那只一模一样的玉杯,里面也盛着琥珀色的美酒。
冯丹轻轻端起杯子,用在现世品红酒时学会的标准姿势将玉杯的底托起,缓缓轻摇,雪白的手指托着淡青色几近透明的玉杯,映衬着其中琥珀色发着微光的酒液,莫名的和谐优雅,实在是美到了极致。
她轻闻浅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