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丹刚刚把剑握在手中,窗外已经有人冷声道:“小红姑娘,别来无恙罢。”
冷不丁被人喊出自己的名字,冯丹的心猛然一震。而等到察觉到随着话语而来的凛冽杀气时,她立刻便意识到,此人确定无疑地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屏住呼吸,她侧耳仔细听了听,感觉这人的声音离得似乎还有些远。但是,从刚刚发那暗器的力道看,能有这种功力发出这样的暗器的人,只要他想的话,他甚至可以在这句话没有说完的时候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然后给她致命的一击。
如果是在两个月之前遇到这个人,她必死无疑。
那么现在呢?她能不能躲过去?
甚至乎反败为胜,给他个沉痛的迎击?
结局到底会如何,没有人猜的到。
但是,很快的,冯丹便可以知道了。
因为这个人的话音才落,便已经站在了窗前。
已经入了五月,天气渐渐热了。清雪楼的底楼没有人住,厅中的窗子,自然是不会关的。
冯丹站在靠着楼梯的一角,正对着窗子。从大开着的木格窗子里,正好能看到窗外的景象。
更何况,今夜的月光本就不错。
银白色的月光明亮地照在这位不速之客的脸上,异常清楚分明,以至于,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打个寒颤。
这实在是因为,这个人根本已不能算是一个人。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与其说他是个人,倒不如说,他更像一个恶鬼。
因为他竟然只有半张脸。
月光之下,一切都清晰可见。只见他整张脸的左面已被人削去了一半。伤口虽然现在已干瘪收缩,但是,如此一来,肌体的愈合之力却硬是把他的鼻子和眼睛都歪歪斜斜的扯了过来。所以,他现在的脸上,不是一个鼻子,是半个,也不是一双眼睛,是一只。
剩下的半边脸,情况也不怎么乐观。他的右眼已只剩下了一个又黑又深的洞,额角被人用刀锋划了个大“十”字,双手也被齐腕砍断了。
现在右腕上装着个寒光闪闪的铁钩,左腕上装着的却是个比人头还大的铁球。
这到底是一个人,还是半个人?
所谓的半个人,是不是,也已经根本就不能算是个人?
冯丹站在黑暗但干爽的大厅中,却觉得自己仿佛忽然间浸在了一大片冰水中。寒意刺骨,从脚底板泛起,直达头顶。连心跳都已经快要停止了。
这不只是因为这个人可怖的样貌,更是因为她忽然回想起来一件事。
一件很要命的事。
这个人的声音,其实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
一个笑得时候却比哭还难听的声音,一个即使是用最平淡的语气说话,也让人忍不住想哭的声音,一般说来,总是很令人难忘,好看的小说:。
更何况,她初次听见他说话的那一刻,便就是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刻。这要她如何才能忘得掉?
在那个漆黑恐怖、潮湿土腥的密道中,也是有着这么样的一个声音,隔着密道的障壁,在外头对着一个声音柔媚的女人说话。
那个时刻,异界穿越而来的冯丹刚刚恢复神智,正惊惶而迷惑地躺在对她这个忽然换了芯子的“丹凤公主”一无所知、依然忠心耿耿的侍女翠梧的怀里,如同一只丧家犬一般地躲在密道中苟延残喘。
直到密道之外,公主的另一名忠心侍女英勇战死。
而冯丹甚至既不知道她的名字,也没看见她长什么样子。
可是,那不知名的少女却已经为了冯丹这个伪公主而死了。她不但没有出卖冯丹和翠梧,临死前还狠狠骂了那女人一顿。
跟着就是大火、密道坍塌、洪水、失散。
唯一让人略觉宽慰的是,她总算没有白死。冯丹终于能够死里逃生。而且,从她临终前的痛骂中,得知了那死对头的名字。
上官飞燕。
一个美艳若天仙,却恶毒如蛇蝎的女人。上官丹凤的表妹,也是杀害她全族的谋逆之人。
当时站在这女人身边的,就是为她的美色所迷,心甘情愿被她当做狗一般驱使的武林高手柳余恨。
冯丹不会忘记,正是这个人,为了上官飞燕那死女人杀了丹凤的侍女。
冯丹记得很清楚,她甚至能回忆起,他的剑刺进少女胸膛的声音。
她的心中立刻涌上了一股酸楚,仿佛看着美好的东西眼睁睁在自己面前被毁掉,却丝毫无能为力的悲恸。
那个时候虽然懵懂迷惑,但这一份执念却化作记忆留了下来,深深印在她的心底。
现在想来,恐怕,他实际上杀的丹凤的亲族,更是多到让人惊骇。
冯丹也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上,竟已经背负了好几条性命。
是她们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她们的公主上官丹凤的命。
而她冯丹,现在就是上官丹凤。
不论为了那些为她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