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德·波利斯食指轻轻的磨蹭着杯口,透过透明的杯身几乎能够清晰的印出他的指纹。他把杯子举到烛光下,隐约间能看到彩色的光芒。
“即便是在我的王宫,这种精巧的东西也不多见,”腓力就坐在他的对面,挑眉道:“三百个金币,或者,再多些?”
大团长没有回答,而是将玻璃杯重新放回到垫着丝绸的礼盒中。这种东西根本有价无市,除了诺丁城,全亚美再无一个地方生产它。或许是局限于现阶段的技术,又或许本身就是为了特意抬高身价,伯爵夫人并不打算批量生产,更不会外售。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检察长安德鲁,连大团长都未必能够得到这样稀有、珍贵的礼物,当然,也包括尊贵的腓力王。
阿诺德笑了笑,将礼盒推向桌子的另一边,“只是一件礼物而已。”
腓力没有再说话,示意仆从接了过去。他不能不收,这世上不该有斯卡提国王不敢收的礼物,但他心里明白,这礼物着实烫手。大团长是个豪爽慷慨的人,腓力与他也算相识多年,但这份慷慨的展示,可不包括面对债务人的时候。阿诺德没有空手而来,那就代表着,他也绝不会空手回去。国王眯起了眼睛,决定不再绕弯子,“我没钱。”
大团长笑了笑,食指跟拇指上,因练剑磨出的茧子互相蹭了蹭。
“你该很清楚,伊登等三个郡起义,我只能放弃提高税率。”按原有的税款,积攒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还得上那个天文数字,更何况还有个比借款更加可怕的复利。若腓力知道这种计算方式也是出自诺丁汉伯爵夫人的小脑袋,在心里肯定会再狠狠记上一笔,好看的小说:。
“我还知道死了很多贵族,”阿诺德说:“按照斯卡提的法律,没了继承人的财产将收归国有。”也就是国王所有。
“哦,那根本就是杯水车薪。金币跟珠宝都被那群臭虫一样的起义贱民洗劫一空,剩下的都是土地,剩下的抢掠不走的只有土地。”土地虽然最值钱,可也最不容易流通,等它生了钱,腓力真的是要债台高筑了。
阿诺德却微微一笑,只剩了土地,那就最好。
“我虽然身为大团长,但骑士团的财政却不只我一人说了算。陛下您,欠下的债务,如果逐年累计,拖个几十年上百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您心里很清楚,这对您并非有利。这样一来,我倒有个提议,既能够彻底清偿您的债务,又能够令我们双方都感到满意。”
腓力心头一动,开口问:“什么提议?”他恍然意识到,这才是骑士团借钱给他的真正目的。
大团长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并向使者要来一支羽毛笔。纸是新纸,洛萨出产,光洁雪白,墨色的笔迹落到纸面上,显得更加清晰突兀,黑白分明。
阿诺德却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腓力低着头,渐渐从这张纸上看出,对方画的是斯卡提的地图,然后,他看到笔尖在白纸上轻轻一转,地图上,便多了一个圈。
伯爵小姐眼眶泛红、泪眼婆娑,满脸不服的瞪着她的母亲,她的鼻翼一翕一张,撅着嘴控诉道:“你不能这么对我。”
“哦,我当然能,”莉亚连头都没抬,更没看她,“我是妈妈你是女儿,我可以,当然可以。”女儿正在接受惩罚,在走廊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得明白,只要是人,做错了就要受惩罚,连国王都不例外,当然也包括伯爵小姐。
塞西莉亚委屈的吸吸鼻子,转过身猛然迈开小短腿跑了起来,“我要去找爸爸。”口号虽喊得响,却没多少气势,因为下一秒她就发觉自己被逮了个正着,半步都前进不了。
伯爵夫人一只手勾住女儿的后衣领,像看猴戏样看着女儿如小鸡仔般扑棱。
即便处于尴尬的劣势,塞西莉亚依旧没有哭,她很清楚眼泪在母亲面前不怎么管用。但在听到脚步声,在看到走廊拐角处浮现的身影,在看清楚来人之后,伯爵小姐的眼泪就如金豆子般,扑嗽嗽的落了下来。“爸爸,爸爸,”甩着仿佛艺术加工过的婉转哭腔,女儿张开短短的小手臂深情的呼唤,“爸爸,呜呜呜,爸爸,呜呜呜……”多余的一个字儿都不说,看这架势,却已是无声的控诉。
莉亚气得翻了个白眼,同样丢了一记卫生球给丈夫。
伯爵大人的一颗心都快被女儿喊化了,但在收到妻子的眼神后,不得不又深吸口气,稳了稳情绪。“怎么了,我的公主,”他蹲□,保持着跟对话人的平视。
感觉到母亲松了手,塞西莉亚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爸爸,妈妈坏,妈妈太坏了,我不想要她,我们都别要她了吧。”
过河拆桥,莉亚在心里哼道,没有我,哪来的你。
诺丁汉咧嘴一笑,他那一贯的冰块脸配上此刻慈父的表情,落在妻子眼中怎么看怎么违和。但伯爵大人并不觉有异,抱着女儿站了起来,“宝贝儿,那可不行。”他腾出只手擦擦小脸蛋儿上挂着的泪珠,接着问:“说说看,妈妈为什么惩罚你?”
“因为我给弟弟做了蛋糕吃。”这答案听起来可没有半点儿错处,伯爵小姐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