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杨静静看了一会儿,对韩耀说:“哥们儿,你等我呗,我回酒店破零钱。”
韩耀问:“不去大昭寺了?”
“我先……那什么,完了再去。”张杨有些不自在,“施舍”两个字他总觉得说不出口,他认为这不是尊重人的话。人活在世上,从来不分谁施舍了谁,每个人一定都接受过旁人的布施。但他仍想跟那些布施者一样,既然赶上了,自己的条件也允许,就应该去做这件事。
韩耀抬头看了看太阳,说:“行,你去吧,我在大昭寺等你。”
于是张杨着急忙慌回旅店跟小妹破了一塑料袋的老式五毛钱纸币,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眼界一人一人挨个发过去,最后一张纸币发完时,正午的日头上来了,张杨累得眼冒金星,蹲坐在马路边吸氧。低垂着头缓了一会儿力气,忽然看见有人往他脚边放了一瓶水,他忙抬头,面前已经没人了,不知道又是哪个正在布施,或者接受布施,又或转经祈福的人,看他难受,送给他解渴。
虽说脑袋还是晕乎,也使不上力气,但是张杨心里舒畅,高兴,他觉得布施给别人之后,他没失去,反而同样得到了。
大昭寺前,张杨小心翼翼的躲过跪地叩拜,转八廓的虔诚信徒们,四处乱望寻韩耀的身影,找了一圈没见到韩耀,倒是看见个熟人——火车上那个长发络腮胡的男人。
他就静静站在太阳底下,仰望大昭寺璀璨光华的金顶,双手握着一个拍立得。
张杨朝他走过去,那人察觉到了,含笑看向张杨。
张杨想起火车上的情形,也笑了起来,挪揄道:“你找到你爱人了没有?”
男人也用挪揄的语气答道:“现在还没,等我路过高原上的每一朵云彩之后吧。你呢?你找到你的爱人了没?”
张杨一愣,猛地心里突突了下,看那人脸上的表情,绝对是看出自己的韩耀其中的事了,张杨不由得十分尴尬,斜眼咳了声。
那人却丝毫不在意的,仿佛只是单纯打趣张杨的那个问句而已,抬手遥遥一指,道:“他在那儿。”
“……哪儿?”张杨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茫茫无际的人海,肩背和头颅此起彼伏。
男人示意他走近些,张杨于是走上前细看,还是没有;张杨迟疑的看了眼那人,再近一些,逐个扫视跪地的藏民,目光触及一角,那儿跪着一位老阿妈,头发苍白,绕着大昭寺,重复起身,跪地前扑磕头,复而缓缓起身,再跪地的动作。
她身后有个男的,亦步亦趋随着老阿妈的节奏跟着磕等身长头,衬衫在后背处湿了一片。
磕到正对寺门前,男人踉跄起身,抹了把汗,晃晃悠悠的往广场边沿走,影子投在因常年的信徒跪拜而深深凹陷,满是印痕的地砖上。
张杨怔着看他,猛然大步朝他跑去。
“诶我的妈啊!你凑这热闹干啥啊你!”
“……张杨……快快快吸氧……不成了我要……”韩耀扒在张杨身上,沉甸甸的一大只,有气无力哼道。
长发男人举起拍立得,咔嚓一声。相纸慢慢滑出来,图像在日光下逐渐清晰可辨。
张杨的背影,脚步扬起的尘烟,骄阳之光夺目,还有远处灯杆下弯弓着脊背,手拄膝盖喘息的韩耀。
长发男人食指中指夹紧照片迎着风使劲儿甩了十来下,高高举起端详片刻,转身走了,嘴里絮叨着念:“佛吉祥日做一件善事,等于平常做三亿件,念一遍六字真言,等于平时念三亿遍,磕一次等身长头,等于平日磕十万个……饿了。来一碗斋饭吧,谁给我一碗斋饭,谁就是我的爱人,无论男女老少,贫富贵贱……”
“没想到你挺maN啊爹,还真跟着磕长头来着?没缺氧晕过去?你猛。”张容暑假回家,听闻了韩耀的勇猛事迹后如是说道。
韩耀毫不在乎的一挥手:“嗨——我也就是试试,眼瞧着绕大昭寺一圈好像没几步路,我寻思到地方了就亲身体验一把,不磕不知道,一磕吓一跳……而且,”他凑到儿子跟前低声道:“你爸贼迷信,我这把这么一弄,以后要是他遇上什么闹心事儿在家作妖,我就告诉他我磕头许愿就许的这个,佛祖保佑让他不用愁,他不就消停了么。”
张容直勾勾瞪着他,凑过去问:“你祈的什么愿?”
韩耀目视前方,装走神。
张容追问:“你告诉我呗!你祈的什么愿?不会没祈吧,那不白磕头了么!”
韩耀拍桌,严厉道:“闹什么,我能许啥愿,不就是希望你俩好么,瞎问啥玩意儿,坐那儿老实点儿!揍你信不信!”
张容撇嘴,问:“你们带啥东西回来了?给我看看。”
韩耀往嘴里扔了颗葡萄:“带啥?啥也没带,就走那天买了两杯甜茶,上飞机之前喝没了。你想要啥?”
张容:“……”
张容深深地鄙视两个爹,费劲八力去了趟拉萨,居然什么都没往回带!藏刀啊青稞啊牦牛干啊酥油啊啥的肿么就不往回带呐混蛋!
三秒钟鄙视期过后,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