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道:“哥们儿快看!看儿子内表情,他自个儿拿主意了。”
张容辨别了一下方位,确认后大步朝早晨来的那条路走去。
韩耀奇道:“呦,还知道自己回家,主意挺正。”
俩家长做贼盯梢似的准备一路尾随儿子到家,看他在家门口等不到爸爸会不会哭,还没跟出几步,张容猛地惊呼,“爸——!”然后不顾一切奔跑起来,让石头绊的踉跄也不停下,直直冲向街旁的白色帕萨特,没刹住脚步,吧唧趴在车头上。
张杨:“……”
韩耀:“……”
想逗儿子哭,结果白费心思,两个爹一脸遗憾,再看表才发现竟浪费了不少时间,一家人开车到剧团时,星斗已经显现在夜空中。
张杨给弄了两张后排座票,让他们看等会儿他演的一场戏。本来就晚到了,再着急忙慌的折腾个来回把票交给韩耀,张杨忙不迭沿走廊快步走,欲去后台上妆,没想到迎面撞见老金爷子,挨了一脚,半刻不敢耽误的大步跑进更衣室。
舞台之下人们低声交谈,灯光在不知不觉中趋于黯淡。
七点整,舞台灯亮,观众皆噤声肃静——戏开场。
张容上一次来剧团还是小时候让秦韶给抱来的,没留下丝毫印象,这回坐着听戏算是头一遭,兴奋的屁股坐不住凳子,不住乱动,跪在软椅上扳着椅背到处瞧。韩耀把他抱下来搂在身前,低声道:“看台上,知道那个是爸爸不?”
张容抻脖子看,只一眼就指中台上的俊秀小生,“那个是。”
《双珠凤》是越剧里吟诵良辰美景,才子佳人终眷属的典型爱情故事之一。张杨饰演的文必正是洛阳解元,十分老套的与霍家小姐——才女霍定金在庵中邂逅,于是为求得佳人,改名换姓卖身进入霍府,最终以才华和真心得到丫环秋华的认同和帮助,与霍小姐定下终身。
台景花团锦簇,文必正一身长衫,手拿折扇,眉眼风流,侬腔软调唱来:“南阳有个霍定金,才貌双全久闻名。今曰不期得相遇。错失良机再难寻。我定要一睹芳容面聆教,同联诗句同赋文。”
文来摇头劝道:“相公啊,莫道诗句同赋文,只怕是见她一面也不能。”
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想到文必正偏偏就拾到了霍小姐遗落的珍珠凤,为了以此为由见上佳人一面,婢女秋华来索珍珠凤,这厮好说歹说也不肯归还于她了。
韩耀的手指随着调子有节奏的轻点座椅扶手,唇边一抹淡笑:“你爸净演些个耍流氓的角色。”
张容对“耍流氓”这个词有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理解,于是煞有其事附和的点头。
今儿晚上这出大戏是剧团调整后的版本,删减合并了无关紧要的几折,没有原戏那般亢长,观众也看的痛快些。
晚九、十点钟散场,张杨惦记着那爷俩儿还在等他卸装,下了台直奔更衣间。脱到一半有人敲了敲他的隔间门:“张儿,手上的事赶紧放下,台上开会,快。”
“啊,”张杨不明所以,心说大晚上的还开会?嘴上忙客气的应了声:“知道了师哥,马上过去。”
张杨刚走到帷幔后,前台爆出一声怒喝,继而传来茶缸猛磕在桌上的震响,把他下了一跳。
“在戏校学了这么长时间,到节骨眼上了居然还跟团里扯这王八犊子!‘老师给编’这话谁说的?谁说的给我站出来!我倒要看看老师教的东西,你们都当屁放在什么地方了!”
张杨心道不妙,溜边儿挪到恨不得缩进地板缝儿里的师哥师姐身后,低声问身边一小姑娘:“小惠,这是咋了?”
小惠苦大仇深的缩着脖子,生怕波及到她这个无辜群众,快速瞟了眼舞台中央的老头,嗫嚅道:“有个青年越剧演员创新大奖赛,你知道吧。就因为这事儿,团里派代表参赛,要求自编自演,好几天了指谁谁不干,后来没办法,团里提议老师们给编,让演员学了去参赛,团长一听就把茶缸砸了。”
张杨看着小惠,小惠慌忙摇头:“师哥你瞅我干嘛!我我我资历不够怎么轮也轮不到我的!”
张杨:“……”
“谁让你上了。”张杨哭笑不得,“我就是寻思这事儿,最近没听说有比赛啊,哪天通知的?”
小惠已经在大师兄身后颤抖的缩成一团。
整个剧场笼罩在阴沉压抑的气氛中,没一个人敢说话。只有老团长暴躁的脚步声,打在墙壁和顶棚,反出空旷的闷响鼓动耳膜。
老团长绕着舞台来回走,突然挨个狠点面前的学生,又暴跳如雷:“我看你们能不能指着老师一辈子!我看这剧团什么时候走到头!”
观众席第一排,老金爷子默默坐着,从始至终没吭一声,这时他张了口,却是对这帮学生们。
“这人呐,没有翻江倒海的大能耐,那做的哪门营生,就琢磨什么事情,要不这一辈子跟白活有啥区别?啊?现在也没闲工夫追究你们在戏校,啊学的好赖与否,只说比赛,为剧团也为自己,自个儿掂量掂量,觉着功底够用,别怕,举个手让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