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人的拉扯下,张杨费力地蹬住脚下的石峰,好不容易才手脚并用地爬上去,双手撑着膝盖喘气,道:“谢……呼……谢谢啊,哥们儿。”
对面那人松开张杨的衣领:“没事,你在这儿看货吧,我下去拿。”说着,他从张杨身边走过,三两个阔步迈下礁岩。
张杨没来得及说“麻烦你了”,人影就已经从他边上过去了。
他稍微缓过劲儿后回头瞥,看到那人的背影,很高,能看出身板结实,白衬衫挽起袖口,手臂能隐约看清肌肉的流畅纹理,衬衫从裤腰后随意的扯出来一角,□穿时下最流行的男款喇叭裤,现在南方街头很多人都穿。
其实这样式的裤子,张杨也有一条,是韩耀给买的,说现在正时兴,但张杨从来没穿出去过,觉得太怪了,裤腿开出那么大一圈,遮住大半个脚丫子,实在不好意思穿出门。
但也许是身条好的缘故,这年轻人穿在身上倒是说不出的时髦好看。
年轻人的脚步轻快的踩在海滩的碎石头上,中途像是发觉张杨在看他,转过上身扬起嘴角一笑,黑乎乎的蛤蟆镜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长相,但能觉出轮廓很俊。
张杨忙挥手,喊了声:“麻烦你了!”
那人回身往前走,曲起手臂在空中挥了一下。
洪辰和韩耀返回来的时候,张杨问:“那个白衬衣的是……?”
“秦韶,跟着你洪哥干活的。”韩耀答道。
洪辰笑着说:“五六年的帮手了,管他叫小韶就行。”
张杨等在大石头上的这段时间,这个秦韶每次过来都要跟他扯几句话,先是你叫什么名儿,我叫什么,嗯了声放下东西麻利的转身走了,完后再一趟又问你多大了,我跟你差不了两年……往复七八趟之后,他就开始跟张杨扯嘴开玩笑了,明明刚认识还不到俩小时,跟张杨说话的语气像老朋友似的。
俩人这么随意的一来一往,有一搭没一搭,竟也聊得挺欢,张杨觉得这人的性格倒是跟苏城挺像,开朗也热情,但比苏城爱说笑,话多却不烦人,总之很招人喜欢。
一万件香烟,三个人搬二十几趟就搬完了,都堆在与树林边缘交接的礁石上,跟洪辰的二十万件叠摞在一起,接着还是他们三个紧着来回往林子外挪。货源地不好带信不过的人来,所以他们还得亲自装车,忙得顾不上说话,张杨在原地看着货物。
当天边大亮时,所有货物终于集中进两辆大货车中。防止中途有人查看,货箱外圈是一层普通货物,里面夹藏香烟。
洪辰和小韶分别驾驶一辆货车,货车前往潮州市区,由等在那儿的四名司机接替轮班往北开,而洪辰他们则坐进一辆面包车,跟着货车后面进入国道。
忙乎了一整个早晨,坐进车里才终于有机会好好说话。
洪辰坐在驾驶席上,眼睛看路,对前排座上翘腿横躺着伸懒腰的秦韶道:“你韩哥在家的时候就见过面了,张杨是你韩哥的兄弟,在海边儿说过话了么?”
“嗯嗯。”秦韶随口答应,扭头对后排座正吃早饭的张杨笑嘻嘻说:“诶,粿条卷给我来一口。”
“好。”张杨夹起一块放进他大张的嘴巴里。
秦韶边嚼边道:“香,再给一口。”
洪辰听见后面的对话,无奈道:“这小自来熟,真难整。”
副驾驶席上,韩耀透过后视镜看见张杨举着筷子往秦韶嘴里送早点的情形,低声说:“他看着年纪可不大,跟你来这地方行么?”
“你别说,我还就信得过他。小韶别看他那一出儿不着调,做事情上心。”洪辰反问:“你怎么还整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让跟过来了呢?再信得过也得会做事儿,这你一路上还得反过来照顾他。别的且不说,万一中途出岔子,你能顾得上他么?”
“他不闹人。”韩耀指着脑袋道:“体力活是干不了,但是明白事儿,不用我操心,有些事儿他还能给我支招。”
洪辰偏头瞅了眼张杨:“参谋。”
“那是。”
车厢里闷了一宿,有些热,洪辰摇下车窗,清晨的凉风带着植物气息吹进来,他捋了把凌乱的额发,忽然道:“韩子,上回在家喝酒,我也没想起来问你,你都二十五六了,有没有家室啊?”
“家室个屁。你要是个闺女,你愿意跟火车站扛苦力的过日子么,天天往破房子里一窝,漏风漏雨,耗子满地跑,我还成天破布烂衫的浑身是灰,又领不着粮票。”
“倒也是。就你原来内条件,老娘们儿都未必愿意跟你。”
韩耀笑骂:“滚你妈蛋。”
洪辰给韩耀递烟,吸了一口,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要不兄弟给你介绍一个吧。你现在也不扛苦力了,这一趟往后就是正经八百的有钱人,到时候搁街上掐腰一站,有钱的大美男子,小姑娘不得扑上来抢。”
韩耀哧道:“免了。到时候我都分不清她们扑上来抢得是美男子还是钱。老子破布烂衫的时候也天天洗脸,也是美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没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