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那就是蒲英,她虽然一直面带戚容,但却没有流泪。
好几次,梅医生看到她在给路妈妈擦泪和解劝时,那双幽深的眼睛明明都痛苦得就要飙出眼泪来了,但是下一瞬,又见她紧抿着嘴唇,生生将那泪光驱散了。
当苗苗也哭得肝肠寸断、站立不住的时候,几乎就靠蒲英一人扶着路妈妈,给老人提供着安慰的怀抱和支撑的肩膀。
本来已经很难过的梅医生,看到这样的蒲英,心就更疼了。
晚上,他特意让药剂师排长给蒲英的饮水中也加入了镇静剂。因为他已经听说了蒲英昨天一夜没睡的事,万一她今晚再来这么一出,明天恐怕就没有体力参加追悼会了。
蒲英还在静静地和苗苗一起整理路佳佳的遗物时,忽然听到有人轻轻地叫她。
“英子,英子。”
蒲英抬起头,是佳佳!佳佳正在窗外,微笑地看着她。
“佳佳,你没死?你快进来啊!”蒲英着急地喊。
“英子,你真好!”佳佳还是在笑。
“不,我不好!”
“呵呵,坏英子,你太坏了!”佳佳咯咯娇笑着转身。
“佳佳,你别走啊!”
蒲英起身追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佳佳不是死了吗?那这是?
她站住了,仔细看着窗外的佳佳。
窗外的景色是雪山草地,鲜花盛开,阳光普照——怎么那么眼熟?
啊,这不是试训地的雪山圣湖吗?
怎么会到这儿来了呢?
再看佳佳,怎么又换上了一身艳丽的藏服?
只见她在草地上跳跃着、旋转着,还唱着歌,非常快乐的样子。
蒲英有点明白了,不禁难过地说:“佳佳,我是在做梦,是吧?”
“呵呵……”佳佳笑着跑开,采摘起草地上的鲜花。
“佳佳,这个梦真好。你是到了天堂,是吗?”蒲英喃喃地说。
“是啊,你别担心,我现在很好呢!来,这花送你!”佳佳将花束塞到蒲英怀里。
一大捧灿烂的黄花,像阳光一样温暖。
蒲英低头,深深地嗅了一下花香,“真好,你还记得我喜欢黄花?”
“那当然了,我们是好朋友嘛。”
佳佳咯咯笑着,又跑开了。她跑过的草地,很快就开出一丛丛五颜六色的格桑花。
“佳佳,你去哪儿?”
“我先走了,英子,你要当个好兵哦。我还没当成,就……”佳佳的表情有些黯然,随即又笑着挥挥手,“不行了,我该走了,我会在天堂等着你的。”
蒲英伸手要去抓她的衣角,却感觉手上一空,不禁大叫一声“佳佳——”,猛地睁开了眼。
外面真的已经天亮了。连苗苗都已经早早地起来,正坐在床边担心地看着自己。
蒲英定定神,对苗苗说:“我刚才梦见佳佳了。”
“嗯,我听到了。”苗苗怜惜地看着蒲英,坐近了一点,轻轻抱着她的肩头说:“英子,你哭了。”
“是吗?”蒲英抬手摸了摸脸颊,一手潮湿。
霎时间,所有的疼痛一起涌了上来。
蒲英趴在苗苗肩头,泪水决堤而下,很快就将苗苗的冬装都浸湿了一大片。
苗苗紧紧地抱着蒲英,一边哭一边拍着她的背心:“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这一天,蒲英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会哭了。
当陪着路爸爸路妈妈走进灵堂,看到身上盖着鲜红的军旗、安详地躺在花丛中的路佳佳的时候,她哭了。
当听到哀乐响起,看到师首长们带头向着路佳佳鞠躬行礼的时候,她哭了。
尤其是听到政委宣读的悼词的时候,蒲英哭惨了。
“……路佳佳烈士曾经在新兵连教导队的一次考试中,这样回答‘你怕不怕死’的问题——她说,青春是美好的,生命是可贵的。我是一个18岁的普通女孩,我向往未来,热爱生活,因为我还很年轻,在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我还有许多美好的憧憬。但是,如果祖国和人民需要我把生命献出,我将毫不犹豫地把鲜血洒尽……”
蒲英从不知道看似懦弱的路佳佳,竟然在心底里还埋藏着这样的豪言壮语!
而她做到了!
她比我更像个好兵!
尽管她的训练成绩并不出色,尽管她没参加过军演,尽管她没有立功,也没有获得优秀士兵称号……
可她不折不扣是一个好兵!
佳佳,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