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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线轶事》六(1 / 3)

不能因为第一次飞翔遇到了乌云风暴,从此就怀疑有蓝天彩霞。

我们应当正视现实,不必以海市蜃楼里的绿洲,去覆盖地上的沙漠。

几天以后,这位步话机员为自己所作的预言竟成了事实。

九四一部队基地指挥所,设了伤员和烈士遗体转送处。烈土遗体要在这里进行登记,清洗过了,换过新军服,然后上汽车送回国。转送处人员不多,主要是九四一部队文艺宣传队的女同志担任这项工作。总机距离这儿不远,女电话兵们下了机也常来帮助照料伤员,清洗烈士遗体。

这天,陶坷、路曼、小肖几个人又到转送处来了。见刚抬下来—位烈士,他的担架上放着一个军用水壶。水壶背带是断过的,打了一个电话兵们所熟悉的丁字结。路曼和小肖一惊。烈土的脸几乎整个缠着绷带,无法辨认。跟担架的一个小战士,失神地蹲在旁边。

“这个水壶,是他的吗?”路曼问小战士,见他点点头又问:“他是不是当步话机员的?”

“怎么,你认识我们步话机员?”小战士反问说。

路曼和小肖抚弄着水壶背带,好久不言语。随后她们向小战士问起这位烈士姓名。

“他叫刘毛妹!”小战士回答说。

听到这个名字,站在后面的陶坷禁不住倒吸气口气,几乎叫出声来。大家连忙让开,陶坷扑上去,凑近脸去看,极力要在这张缠满了绷带的面孔上,辨认出她所熟悉的某些特征来。

陶坷和刘毛妹从小住一个院,相互看着长大的。在户口本上,刘毛妹登记的并不是这样一个十足女性的名字。因为生得白净,头发鬈鬈的,又是那么文静,活活象个小姑娘,院里的人都喜欢喊他“毛妹”,喊来喊去成了正式的名字了。同院还住了几个干部,几家的孩子都很要好,连小人书都是一起商定了买的,交换来看,决不会买了重样的。粉碎“四人帮”以后,小陶和妈妈到原先住过的院子里去看,住户们全都不认识。一群孩子用惊疑的目光瞪着他们,问他们找谁,母女俩没说话,回身走了。

以后打听到,毛妹的爸爸刘伯伯死得很惨。让他烧锅炉,他从几十米高的烟囱上跳下来,五脏俱裂。刘伯伯搞过白区工作,在国民党监狱里表现很英勇,是党组织想办法营救出来的,如今他们硬要打他是叛徒。其实,刘伯伯的问题,只要他自己能撑下采,也就没事了。问题出在毛妹的妈妈苏阿姨身上,苏阿姨不但不安慰刘伯伯,鼓励他坚持斗争,她还以毛妹两兄弟的名义写标语贴出来,表示坚决和“大叛徒’倒清界限。非刑拷打可以忍受,骨肉亲人加给的打击和侮辱,是难以忍受的。不是这样,或许刘伯伯还不至于走上绝路。陶坷小时候觉得苏阿姨一向待人和气可亲,早晚见面总是笑着,不想她是这么一个人……

陶坷同幼年的朋友一直没有联系,入伍到了新兵团,意外地遇到了刘毛妹。第一次见面,部队在集合,只匆匆握了个手。小时候他们多少次脊背贴着脊背比过个儿,始终不差上下。现在毛妹一下蹿到了一米八二。小陶觉得,刘毛妹除变得人高马大以外,其余什么也没有变。和她握手,涨红了脸,还象个怯生生的女孩子。随后又有几次见面,小陶才感觉到,同她一起长大的这个年轻人变得完全陌生了。那一对眼睛,朦朦胧胧的,失去了原有的明澈光亮。当孩子的时候,衣服总是整整齐齐的,现在倒很不讲军风纪,常常是解开两个钮扣,用军帽煽着风。抽的是五角以上一包的烟,一连串地吐着烟圈。无论说起什么事情,他都是那样冷漠,言语间带出一种半真半假的讥讽嘲弄的味道。不象小时候,对任何事情都有着强烈的兴趣,有着十足的热情。谈起小学的同学,某人某人现在搞什么工作,刘毛妹说:“无所谓,我的看法是干什么都行。因为什么都不干好象是不行。”

小陶问他:“既然这样,你何必一定要到部队上来呢?”

“既然你可以来,为什么我不能来呢?”

他们谈起了争取入团、入党的事情,刘毛妹感叹地说:“‘一年团,二年党,三年复员进工厂’在知青点上的人和那些没有着落的社会青年看来,这当然是很够羡慕的了。其实又有多大的意思,没劲!”

小陶有几次试着给她幼年的朋友一些劝告,她说:“我看见一篇文章上讲,‘不能因为第一次飞翔遇到了乌云风暴,从此就怀疑有蓝天彩霞’。你就是这样,因为不相信有蓝天彩霞,干脆剪掉了自己的翅膀。毛妹!别太悲观,我们需要振作起精神来。”

“我也在报上看过一篇文章,上面说‘请正视现实,不必以海市蜃楼里的绿洲,覆盖地上的沙漠。”刘毛妹逼视着小陶。

“毛妹!瞧你的眼睛,别那么盯着我好不好。我不是样板戏里穿一身大红的女主角,‘站在高坡上,伸手指方向’,教导你‘向前看,再向前看!’我并不是让你缩成一团,胳膊肘拐一下,生怕碰着了谁。你心里有岩浆,喷出来好了……”

刘毛妹打断了小陶的话:“恐怕现在需要的不是岩浆,是温吞水,六十来度,还赶不上二锅头的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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