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地铁口,能看见无数男男女女被那道狭小的电梯传输上来,又有无数人被另一道电梯传输下去。他们大多是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人,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生活的期望,方清妤依稀记得自己很久以前也有这样天真的面孔,不过很可惜,她最后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残次品。
方清妤的身后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它富丽堂皇的外表吸引了不少行人的注目,方清妤没有回头,也没有走进地铁,而是走到路边招手叫下了一辆出租。
“小姐,去哪?”司机是个憨厚的中年男人,他等方清妤在副驾驶座坐稳后才问。
除了回家,方清妤想不出自己还能去哪,在Y市,她只有这一个容身之所,虽然那里很小,也没什么人气,但那是唯一让方清妤有归属感的地方,她从不随意带人进入她家,那是她为数不多的一片净土,她想守住它,仿佛这样她就能觉得她还有一部分是纯净的。
这种归家心切的感觉在今天尤其明显,方清妤说了家的地址,说完又感到惶惶不安,眼前又出现了阿绵在大雨中嘶声力竭呼唤自己的情景,方清妤痛苦地靠在车窗上看着路边风景一掠而过,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好想在那个时候奔过去抱住她。
面对她的声声责问,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
广播里传出轻快的音乐,司机调大了音量:“小姐你心情不好吗?”
音乐声带动不起方清妤的心情,对于司机的好心,方清妤轻轻点头,又想起司机可能看不到,才像是叹气似的嗯了一声。
“你们年轻人呐,愁来愁去不就是感情和工作吗?”司机微笑着摇头,用过来人的口吻说道,“我女儿和你差不多大,前年大学刚毕业,先是男朋友要和她分手,然后又被实习单位辞退,那段时间她把自己关在房间不肯吃饭,也不愿意听我和她妈妈劝,到现在还不是一切都好好的?”他说完又笑道:“咳,我说这些干什么,其实我就想劝劝你,人嘛,没有过不了的坎,撑过这一阵什么都会好的。”
司机的这番话让方清妤有些动容,一个陌生人的好心劝慰在这时候出现的正是时候,方清妤思索着:“那你的女儿做了错事你会原谅她吗?”
“会啊,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啊。”司机语调轻松。
“那要是你的妻子做错了事呢?”
“要看什么事了。”
“背叛你。”司机沉默了,方清妤没有再问,他的表现已经告诉了她他不能原谅,那阿绵也该是一样的,方清妤捂住了眼睛,泪水立即充斥在她的指间。她多么在乎阿绵,多么感激上天带给她一个让自己了解生存价值的人,到最后,她却不可避免地伤害了她。方清妤现在很想见到阿绵,告诉她自己是被逼无奈,她想恳求她的原谅,可她更怕面对她,她觉得自己已经让阿绵恶心透了,她昨晚绝望的眼神或许会成为方清妤这辈子无法抽离的痛苦。
别人对她的眼神无非是贪婪、渴求、仰慕,而阿绵的眼神……是方清妤难以理解的,心痛,憎恨,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含义。
“小姐,如果他背叛了你,你就别留恋这种男人了,像你这么好的条件,还愁找不到好男人?”司机以为方清妤说的那个人是她的男朋友。
所以说,阿绵也该离开像她这种不洁身自好的女人,她会有更适合自己的人。
又想到阿绵对自己的喜欢也不过是来自对死去妈妈的眷恋,方清妤稍稍释然了些许。
“清妤,下班啦?”二楼阿婆晨练以后和几个老太太在楼下唠嗑,看到出租车里出来的人是方清妤,热情地打了招呼。
“阿婆。”方清妤勉强露出微笑。
这里的住户大多是退休在家的老人,并不知道方清妤的工作,对这位独居的晚辈态度都比较友善。
“对了,我今天一大早在楼道里遇到一小姑娘,后来记起见过你和她一起出门,是你妹妹吧?”
觉得她说的人是阿绵,方清妤心里一紧:“她走了?”
“对啊,身上还是湿的,面色白得吓人,把我吓了一跳。”
方清妤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阿绵在大雨中孤独的背影,急促地上楼,在包里翻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手不住地颤抖。家门的钥匙只有这一套,阿绵那个笨蛋,她难道就在家门口坐了一晚上。
门开了,和方清妤想象中一样,安静得让人窒息。
“阿绵。”方清妤轻声唤了声,像在试探,更像是叹息。
“我回来了……”声音全哽在喉咙里,方清妤在这片狭小的空间无声啜泣。
走进卧室,床上还留着她给柯茉绵买的睡裙,方清妤仰卧到床上,身边的睡裙还散发着阿绵身上独有的味道,她闭上眼睛深呼吸,那股味道还在,但是总归缺少了些什么。
是她的温度,她柔软的身体,她炙热的吻,她不留余力的拥抱……
睁开眼睛,前几日在游乐园买的氢气球就悬在天花板上俯视着方清妤,气球漏了一半的气,看上去有些扭曲,上面的哆啦a梦笑得便十分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