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到了蔡京的书房,就见到了那个才被放出来的蔡杰、大冷天的光着上身跪在地上,身上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够狠的。
这当然是被老蔡家法打的,而不是被开封府打。要不是这小子有些肌肉的话,估计要扑街。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蔡家怎能有你这样的子弟,若不是小高给蔡家面子,为你作证结案,老夫誓死不想说话、去丢这样的脸。”蔡家又故意扇了他脑壳一下道,“还不快些写过小高的抬举之恩。”
鼻青脸肿的蔡杰低声道:“谢过高相帮助。”
到这,小小蔡的任务就完成了,被蔡京一脚踢飞滚蛋。老蔡够奸的,这一出的用意是:对蔡杰放水干涉司法的是高中堂而不是蔡中堂。
然后,两大奸臣以文人姿态坐下来,开始文雅,上了好茶后又说了两句风月。
老蔡就喜欢拐弯抹角,捻着胡须呵呵笑道:“小高啊,当年你荫补入仕,初出茅庐便接受重任去镇守水泊,这一换眼时间真快,近六年就这样过去了。老夫亲眼看着你从郓城、江州、大名府任上一步步走来,不容易啊。然后你这孩子没让人失望,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干的有声有色,虽然因戾气过重有过一些恶政错误,但老夫也都给你圆了过去。那年保举你为陛下镇守北方战略,如今你做下了如此大功劳,可以说,这是老夫执政生涯中、最大的神来之笔也。总体上老夫对你是满意的。”
“……”高方平崩溃中,说的更真的似的。
然而无奈的在于他脸皮厚,这些也是真的。不止是他在这么说,这老头现在在民间也是有不小声望的。真有一大群的愤青和文士把他称为“长者”,说他启用保举高方平真是他执政生涯的最大成功。
“额,谢蔡相抬举。”高方平恭恭敬敬受教的模样。
蔡京又道:“然而除了戾气重杀孽重外,其他幺蛾子、不务正业的事也是有的。一早的钱庄便也不说你,你虽然是创始人、但现在钱庄已经不是你的了。我蔡家都持有不少股份,占比比你还大。只说从钱庄抽身后,你又去搞什么船运公司,然后执掌北方转运司期间,让朝廷大量购买你高家船运服务,大肆制造军备强行卖给西军,让朝廷欠了你千万以上的巨款,这很不好,这有与民争利、与朝廷争利的嫌疑。这个说起来呢,就算在我朝,钱的事说大不大但是说小它也不小。现在你红火,一时没人说你,但不代表言官就忘记了这事,他们会把这些记在账本上,在适合又需要的时候,便把这些旧账翻出来。所以捞钱方面你也得注意影响,注意吃相,勉得为将来的执政之路添加不定因素。”
靠。哥这也叫吃相难看的话,天下谁的吃相好看?在这个比烂的大时代,论吃相我仍旧是第一颜值哥。
然而蔡京老狐狸说的又是对的。这些事是真有无数人会眼红的,也真会有言官记在账本上。就如老蔡把王祖道的事写在“记事本”上一样,时候到了,政治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用,不需要就继续放着。
老蔡说这事可大可小,红火时候没人说,需要的时候被人咬。这些也真是存在的,并且这样的官场文化持续几千年也没变,好的时候众人抬,墙倒时候又众人推,这些在老蔡身上都是反复重演的。
“是是是,蔡相教训的是。”高方平又再次点头。
见他态度颇好,虽不真心,然而老蔡就喜欢他的懂事模样,于是高兴了起来。
喝了一口茶,老蔡又和气的道:“有些事老夫一般不和人讨论,但如今的你再也不是那个吴下阿蒙,可以参与执政纲领建议了。于是老夫便想和你说说这个《钱法》。”
“下官洗耳恭听。”高方平道。
蔡京道:“钱政复杂又多变,我大宋处于经济急速繁荣却缺乏铜钱局面。个中滋味,除了执政官外不足外人道也。可以这样子说,老夫掌政的这些年,就始终在全力的应对这货币供给。”
高方平翻了翻白眼,继续听着。
蔡京继续道:“好在前些年你搞了钱庄,如今日渐成熟。加之江南东路纸币试运行平稳。往年西北一直最缺少铜钱,混以大量铁钱参与流通,现在打开了对西夏护市,西夏人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接受江东纸币。所以纸币将替代交子,成为我朝缓解钱荒的良法。这些日子本相就一直在思考,该是把《钱法》提到政策层面,进行正式的推广。范子夷如今不在了,以金银铜本位印发相应货币政策的坚实守卫者也就没了。加之,如今我大宋纸币开始流入西夏,且持续放量,大宋倾国仍旧处于钱荒中。于是本相考虑的钱法在于,放弃金银铜本位,方平你的意见呢?”
“坚决不能!”高方平断然否定。
听他那么坚决,蔡京便不高兴了,知他小子是不信任自己啊。
是的高方平不信任他,事关钱政的事,他老蔡已经弄出太多的幺蛾子,早前的钱引、交子、各种大十钱什么的,无不是吸食民髓的恶政。
理论上他的路线是对的,任何政府的最终方向,肯定都是无担保的纸币。也就是一张纸,只以政府的信用背书,而不是真金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