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家大型企业的销售总监,内田悠在通产省还是有一些面子的。在经过几轮请示之后,内田悠被带到了庭野信一的办公室,至于他的助手菊池十郎,则只能呆在外面的休息室等着了。
“内田君,我们好久不见了!你的身体依然是那么健硕!”
一见面,庭野信一就用一种明显夸张的热情口吻向内田悠表示着问候。他是在制造业领域里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爬上来的,在他还只是一个职场新人的时候,就曾与内田悠打过交道,内田悠甚至可以算是他的职场导师之一。庭野信一是一个很会做人的官僚,在这种时候难免是要做一做亲民秀的。
“庭野先生,冒昧打扰了。”内田悠没有被庭野信一的热情所蛊惑,他恭恭敬敬地向庭野信一鞠了躬,用一种下属见上司的谦卑口气说道。
“内田君太客气了,我就是为你们企业服务的,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快请坐吧。”
庭野信一还了一个鞠躬礼,然后招呼着内田悠坐下,他自己则坐回到办公桌后面去,同时在心里盘算着内田悠的来意。
“庭野先生,我这次来拜访,是想向通产省汇报一下近期中国企业大肆收购日本企业的事情,我和我的同行们都认为,这件事已经到了需要引起政府关注的程度了。”内田悠没有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中国企业大肆收购日本企业,有这样的事情吗?”庭野信一诧异道,“我们通产省的确是得到了一些消息,说有几家经营不状况的日本企业被国外企业收购了,其中有欧洲的投资者,当然也有来自于中国的,但似乎还到不了大肆收购的程度吧?”庭野信一说。
内田悠从自己的随身公文包里取出一本很厚的文件,起身递到了庭野信一的桌上。庭野信一接过文件,看了一下标题,正是内田悠说的关于中国企业收购日本企业的问题。他翻开文件看去,只见正文一开始便是一张长长的名单,上面写着一些日本企业的名字,有的名字后来还跟着一个中国企业的名字,据名单的注解,后面的这家中国企业,就是目前正打算收购日本企业的中国投资方。
“有这么多中国企业对日本企业感兴趣?”庭野信一问。
“是的,目前至少有1家中国企业的市场人员已经抵达了日本,正在和我们的一些企业洽谈收购事宜。”
“可是,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中国官方发出了一份文件,要求国内企业近期内不得出境进行海外并购,他们的理由是为了节省外汇,以应对金融危机。”
“这只是他们的障眼法。”内田悠不屑地说,“他们在用这样的方法压低收购价格,这也是他们惯用的伎俩了。”
要说起来,这个世界上还真没有什么能够瞒住所有人的阴谋。内田悠是在中国人那里吃过好几次亏的,照着久病成医的规律,现在也算是一个中国通了。秋间会社声称有中国企业对他们感兴趣,而中国经贸委却突然发出一个限制海外并购投资的通知,内田悠把两件事串到一起一琢磨,就弄明白中国人的套路了,这分明就是欲擒故纵的手法嘛。
可明白归明白,中国人这一招,内田悠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破解。中国经贸委的这个通知是认真的,内田悠托人私下里找一些中国的大型国企了解过,这些大型国企都表示受到经贸委通知的约束,近期内不可能到日本抄底接盘。中国的大型国企被限制住了,能够有能力来收购企业的投资者数量就非常有限了,这就意味着那些打算要出售的日本企业根本无法报出一个高价。
那么,能不能让这些企业不要出售呢?内田悠自忖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像秋间会社的情况,企业已经陷入了困境,每拖一天都要多花一天的成本,股东们天天逼着米内隆吉赶紧找到接盘侠,把这摊子破烂卖掉,以便收回一些残值。中国人反而是不着急的,如果价格谈不拢,他们就拍拍屁股回国去了,没有丝毫的压力。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企业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即便知道人家设了局,在恶意压价,自己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庭野信一不是直接在企业里混的,对于这个问题的认识还真不如内田悠清楚。听内田悠这样一说,他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悻悻地说:“原来还有这样的安排,中国官方实在是太可恶了。”
“的确,他们一方面公开宣布限制企业进行海外投资,另一方面却又组织了一批私营企业到日本来考察我们的企业,并且和企业的负责人进行洽谈,希望用很低的价格,买走那些历史悠久的公司。”内田悠说。
庭野信一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说,他们愿意收购这些公司,毕竟也是一件好事吧。”
“庭野先生,您说什么?”内田悠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盯着庭野信一问道。
庭野信一被他盯得有点毛,稍一错愕,便重复着刚才的话,说:“我是说,虽然他们刻意压低了价格,但毕竟还是表现出了收购这些破产公司的愿望,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企业被中国人收购了,通产省却要认为是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