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白门顾忌姐妹之情,对钱家拖延着不予究查,本就是担着风险的。恐怕当今天下,也只有她寇湄能有如此大的面子,再无第二个人。如今有了朱慈焕发下的毒誓,对朱四,她也总算可以有个交代了。于是便笑着夸赞了朱慈焕几句,又再次告知圣上不日便会来到常熟,临幸钱家,叫他老老实实等待。于是便叫手下人将朱慈焕送回了红豆馆,并且软禁了起来。
朱慈焕走后,柳如是羡慕的看着寇白门道:“妹妹现在好威风啊,您的官威,怕是要连姐姐我都要被震慑住了。”寇湄笑骂道:“要是小妹我如今连这点儿官威都没有,还怎么帮你的那位不省心的男人收拾烂摊子啊。按说当今朝廷,忠臣良将甚多,可只有两个人的说话,万岁爷从来没拨过面子。一位就是连鞑子的两个摄政王都头疼的鄂国公,另一位,就是我家相公了。就连王船山、顾亭林的进言,偶尔都难免被万岁爷说成是迂腐。”寇湄提到的这二人,当然面子极大,可这二人有人臣的身份,毕竟上下级有别。寇湄没提到自己,可她却是真正大明的公主,被朱四看做亲妹妹一般无二。仅凭这一点,又岂是马进忠、邓凯的君臣名分可比?所以说,柳如是算是真的求对人了,而且她所求之事,天底下也只有这一人能办。
柳如是也夸赞道:“是啦,是啦,妹妹能配得如此郎君,姐姐我也放心了。”寇湄却道:“姐姐以为白门这句话是在自夸,在姐姐面前炫耀,其实妹妹想说的意思是甭管谁有多大的学问,都别太自以为是了。以皇兄的智慧,就算你的学问再大,到了他面前,也会相形见绌。白门倒不是说皇兄的学问登峰造极,而是说他老人家天生善断,端的是个识货的君王。在他老人家面前,容不得你有半点儿小算计。”
话音稍停,寇湄又看向钱谦益道:“钱大儒,不知小妹这么说,你听懂了吗?在我家皇兄面前,可千万别心存侥幸。不但他老人家的智慧你永远都斗不过,就连当今受宠的这些个近臣,也是各有所长,全都是人中俊杰。凭谁有多少斤两,他老人家只要打眼一扫,便知成色。”
钱谦益心中略显不快道:“公主殿下的善意,钱某人感激之至。只是钱某一介山野村夫,知道这朝中的许多事又做些什么?”寇湄鄙夷道:“还说是什么一代文宗呢,竟然连这些话都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实话告诉你吧,你大概快要行大运啦!本宫的说情皇兄既然一口答应了下来,你便无罪了。可你想一想,一个无罪的钱大儒若是明代遗贤,世人岂不要腹诽我皇兄没有眼力,让明珠蒙尘了?其实皇兄也早已有心抬举你,却不料你这人根本没有耐性,没经得住考验。如今好了,你的那些算盘在皇兄面前统统折戟沉沙。白门这么说是因为皇兄用人一向有一个特点,要么你是他绝对信任的人,是个能人;要么你是想和他斗个死去活来,倒头却被他折腾个死去活来的人,不过能和他成为对手的人,应该也算是个能人才是。钱大儒大概算是后者吧,所以我皇兄既然赢了你,下一步便会用你了。可虽说我皇兄比那汉高祖强上数倍,而钱大儒你,又是否真的同刘邦最恨的雍齿一般呢?张良当年一席话,让刘邦封他最恨的人做大官,功臣们的心便安定了,那雍齿最终也得享天年。可白门不希望你学那雍齿,还希望你得官以后,用自己的才学,为大明尽忠,尽力。今日这些话要不是看着我亲姐姐的份儿上,可是千金都买不来的哦。”
钱谦益一听,大喜过望,根本就不在乎是不是朱四的手下败将了。只要能够让他解了官儿瘾,连东林党和复社的死对头——阉党的臭脚他都捧过,更何况是当今皇上呢?却不知寇湄今日这些话,没有一句是闲话,完全都是在为朱四的计划做铺垫。朱四又有什么计划呢?当然是他最擅长的政治手腕儿,即拿最小的代价消灭最多的政敌。所谓的消灭不完全是肉体意义上的,把政敌消化了吃到自己肚子里,也算是消灭。给钱谦益封一个既有明目又无关痛痒的高官,便能一举除了这一祸根,日后再利用钱谦益的号召力笼络弹压普天下的文化人儿,乃至复社东林,怎么说朱四都是赚大发了。
但是还不能仅仅是封官儿这么简单,还得恩威并施,骂了再用,才更会有附加效果,寇湄就是负责骂他的。狠狠骂过之后,让钱谦益乖乖的为朝廷所用,而且秦楼楚馆走出来的寇湄,骂人的手法也绝非一般,可以说从未逢敌手。如今她完全是拿出一副恨铁不成钢,替他人着想的样子,骂过之后,人家还得感激她。等朱四再亲身临幸钱府,和老官儿迷套一套关系之后,就齐活了。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甭管你是什么三贞九烈,也绝对挡不住。从此以后都得感恩戴德的替人家卖命,这便是自己被卖了还得帮人数钱。
钱谦益算是好话说尽,感激之心无以言表,寇湄却只带搭不理的落下一句话道:“姑奶奶饿了,你出去给我们姐妹安排些好酒好菜,我与姐姐多年不见,今日定要一醉方休才好。还有哦,这两日你还是独居的好,我要和姐姐每晚促膝谈心。”
有了这么一个大靠山,活菩萨,甭说是只把自己的媳妇借出去两天,就算俩月,也不亏呀。钱谦益几乎是蹦着高地便去给寇湄下厨了,当他踏步迈出屋外